第5章 残叶寒毫换米归 (第1/2页)
看着娘每日弯腰洗衣的背影越来越佝偻,指头上的冻疮裂了又结,暗红的血痂混着皂角沫嵌在纹路里,我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闷。
那日趁娘挎着木盆去河边的空档,我揣着半块硬邦邦的冷窝头溜出家里,寒风灌进单薄的衣襟,却吹不散心里的念头——哪怕只是给店铺扫扫地、给大户人家看院门,能挣几个铜板也好,至少能让娘少洗几件冰水里的衣裳。
现在这个世道要找一份活好难,我能干什么?
洗衣服刺绣不会,挑夫力气不够大,做生意没本钱,斗殴我就是被撂翻的那个,除了认识几个字,我就是个无用的书生!
瓦子巷里人来人往,挑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行,逃难的流民缩在墙根啃树皮,吆喝的商贩把嗓子喊得嘶哑,我攥着磨出毛边的衣角挨家挨户问过去。
杂货铺的掌柜瞥了眼我细瘦的胳膊,油亮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小娃娃家能干啥?添双筷子还差不多。”
嫌弃我小!
布庄的老板娘正用象牙秤称着绸缎,珠翠满头却眼露嫌恶,挥着手赶我:“去去去,这年头自家都快养不活了,哪有余力雇人。”
没钱雇人!
我走到码头边,看见搬运货物的脚夫们赤着脊梁挥汗如雨,古铜色的脊梁在寒风里泛着油光,便跑过去想帮着递个绳子搭把手,却被一个满脸风霜的大叔拦住:“这活你干不了,麻袋砸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手里的麻袋比我还高,粗糙的麻绳勒得肩膀紫红,我踮着脚想给递碗水,却发现连他淌汗的额头都够不着。
身高不够!
今天真的是失策!
一无所获!
日头偏西时,我揣着原封不动的窝头回到柴房,裤脚沾满泥污,磨薄的鞋底子能看见冻红的脚后跟。
娘披着霜花回来见我这般模样,没等我开口眼眶就红了,她把我拉到油灯下,用带着冻疮的手拧干温热的布巾,轻轻擦我的脸:“傻孩子,你好好读书,就是帮娘最大的忙了。”
灶台上飘来野菜粥的香气,我扒拉着碗里寥寥的米粒,第一次觉得这清苦的粥水,竟比黄连还难咽。
我一点都不想让娘支撑这个家,也想分担点,可是我怎么觉得除了读书,我就像蛆虫,什么都不会。
夜里躺在破草席上,听着娘在灶台边捶打酸胀的腰,“哎哟”的轻哼声像针一样扎心。
我攥紧了那支笔杆开裂的毛笔,竹制笔杆被冻得冰凉,硌得手心发疼,却不如心里的滋味难受——原来这乱世里,连想替娘分担辛苦,都要被年纪这道坎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日子的重量,一点点扛在日渐弯曲的脊梁上。
活着好难!
那夜我攥着毛笔坐到天明,油灯的光晕在残卷上晃出细碎的影子,把手指烤得发麻。
天刚泛白,我突然想起爹生前说过“笔墨亦能糊口”,便翻出平时积攒的一摞梧桐叶,就着冻得半凝的墨汁在上面抄写《孝经》。
手指冻得发僵不听使唤,笔尖总在叶脉上打颤,抄满几十张才勉强像样,还不算上力气稍微大点就戳破的废叶。
我把这沓树叶小心翼翼抚平,揣在怀里就往街市跑,怀里的暖意让叶子微微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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