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西军出征 (第2/2页)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跟取经时候的猪八戒一样,闹着要分了行李回陕西老家。
还算是有些担当的环庆军,被王禀留在了河东,如今也早早东进了。
剩下的,就是那群从伐辽战场上,直接逃回老家的西军。
这样的西军,在陈绍和他的定难军班底眼中,非常可笑,根本看他们不起。
同样是远离故乡作战,银州兵的一营在大同府外,损失了一半人马都不撤半步。
得知他们要从河东走,陈绍也是下令,让各路关卡给他们让开道路。
赶紧去京畿战场试试水,跟完颜宗望交交手,让大家看看,西军到底是什么实力。
我们定难军击退完颜宗翰,夺取云内诸州,到底有没有含金量。
得知小种没有跟他们混在一起,而是单独出征,掩护诸路。
陈绍笑道:“老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吴璘是出身西军的,对老种有些敬重,闻言说道:“种太尉恐怕节制不了姚、刘了,不然此番应该是小种挂帅的。”
“让他们过,谁也别拦着,我倒要看看,他姚古和刘光世,到底能不能打。伐辽的烂摊子也别都扣在童贯身上,童贯是有罪,可是伐辽的这些将主,有哪个是干净的!”陈绍把手里的军报朝吴璘一扔,笑道:“看看他给我写的信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灭金的。”
吴璘接住军报,快速读完,也忍不住啧了一声。
虽然他们中有很多人是西军出身,但是瞧完军报之后,都不由地生出同一种想法:
你们是拿自己当回事啊!
在刘光世刘衙内接掌鄜延路之后,好大喜功的他就大肆扩充实力,想要短时间内尽快的恢复鄜延军的建制。
如此一来,在骨干凋零如此严重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扩军,鄜延军这战斗力不向下更掉一层才算是出鬼了呢。
灵武营的武官,每天夜里都是要学兵法的,稍微一思考,就知道西军的战斗力如今肯定已经大打折扣。
而且西军上下,谁不知道刘光世大有豪奢之名,是西军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
他的豪奢生活如何支撑?除了田土回易等有数之财外,大部分还不是从朝廷源源不绝的投入陕西诸路的军费中来。
本来西夏被灭,朝廷一门心思伐辽,对西军的投入已经在缩减当中。刘光世再加以截留侵吞,军中饷项使费,常年只能拿到五六成。
平日守土也还罢了,怎么都能敷衍过去,但是一旦出征,还指望军队有多高昂的士气,有少战斗力。
灵武军从吴璘开始,都已经不是简单的武官,在西军时候,他们可能只会听从上级命令,让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是如今,他们都会很认真地思考这些事,打仗,从来就不是只有冲锋陷阵。
在定难军中,为将者,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武官,都要有些基本的军事素养。
这就是陈绍带给定难军的不同,和当世任何一支兵马都不一样,他们的中低层武将的培养,是花了很大代价和心血的。
眼看手下的武官,都自发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西军此番的难处和困境。
陈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番西军东进,陈绍很想送给他们一句话:不要轻易地使出你的真本事,不然别人就会知道你真的没本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西军这次又要搞一坨大的。
可能比伐辽时候还丢人。
——
折可存和鄜延军一起,已经快要疯了。
为将者谁都知道,军队越是成分新,规模大,建制乱。
此时就越需要主帅耐劳苦繁钜,随时巡视各部,掌握大军,解决不断冒出来的问题,震慑住军心。
鄜延军大肆招兵,谁不知道,营中多少新兵,马上就要长途跋涉行军,正是需要主帅来发挥作用的时候。
可是刘光世这刘衙内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纵然出征当中,仍然以上百车的行李自随。
这里面都是搭载着各般器用享玩之物。
除了他自己所领中军,刘光世还能勉为其难的走动一下,抚慰番军心,其余各部,刘衙内实在没那么多精神去一一看顾。
在他的车驾之中,还有一队女兵组成的侍卫,每天夜里就和他真刀真枪地演练。
刘光世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更没精力去到处巡视了。
主帅疲玩一分,麾下军马就能疲玩十分回报!
走着走着,折家军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尤其是折可存。
折氏自五代以来,世守府州,控制西夏,为北宋西北边防之屏障。
他们还是比较务实的,和西军其他将门不太一样。
他几次三番,去找姚古反应,姚古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不当回事。
而刘光世更是洋洋自得,有时候路过高处,就骑马上去俯瞰自己的大军,以为麾下大军如此行进,真是有吞食天地之势!
区区完颜宗望,还不当望风辟易,手到擒来!
折可存见姚古也不管,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和他们一起行军。
但是心中对这次东进的结果,已经算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
从五台山往东,翻越太行山脉,便进入了蔚州地界。
数百骑军小队,沿着河谷前进,每到一处险要山口,先是远处哨探一番,然后就是策马小心靠近。
分遣军马上下掩护之后,就有一队军马突出,若能乘马则乘,不能乘马则下马步行,直攀上高点,居高临下,观望四下方圆,查探有没有敌军踪迹。
这支军马,是灵武军旗下,呼延通所部骑军。
呼延通就在这先头数百骑中。
灵武军这支由陈绍组建的大规模骑军集团,属于还在磨合期的新建之部,但是军中有很多营的统制,都是抽调各部精锐而来。
比如这个呼延通,就是从贺兰山军团中抽调的,原本是韩世忠的部下。
呼延通可没有刘光世那种衙内做派,被派出来探路,他也只能身先士卒,牢牢掌握着麾下军马,以身作则,亲自教战,以期能将这支骑军快点磨练出来。
灵武军打仗太少了,灭西州回鹘虽然打的干净利落,但是对手太弱,在定难军内部,根本没把这算真的战阵经验。
分散人马掩护了各处之后,呼延通又亲自随一都小队人马,直上眼前这个山口,半道中就下马,安顿了马桩子,留二三十人守卫之后,直领十余名亲卫并几名军将,登上这个山口高处。
明显此间没有敌踪,呼延通就将几名军将带在身边,一同查看敌情。
云内诸州要想连成体系,就要把蔚州也拿下,如此甚至可以威胁到燕京城。
河北和京畿的战事只要稍微有利好,陈绍甚至可以切断完颜宗望的退路,趁势席卷燕山府。
他比种师道想的还要狂一点,没有继续巩固河东,而是继续开拓。
呼延通率领先锋,两日内已经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七八十里,按照骑军速度,的确不够快。
一路走、一路布置细密的哨探,张开尽可能广大的警戒幕,呼延通也算得上小心谨慎了。
要是以前,他可能也会提防,但是绝对不会做的这般井井有条。
因为在这种时候,该如何做,每天晚上那些将官都一遍一遍地讲给他们听。
带兵出来的时候,那些将官讲的话,一下子就具象起来。
呼延通心底,甚至觉得有些神奇,心中也暗暗感叹,将官们说的没错,学那些东西果真有用。
从高处往下看,蔚州和五台山地区接壤的地方,没有人烟。
周遭只剩下一派被女真鞑子蹂躏过的乡野景象,敌踪更是寻觅不见。
一行人直爬上这个山口高处,都是选出来的精锐,包括呼延通在内,都没有一日将打熬身体的功课搁下。
爬上两百余丈的山口高处,除了汗落如雨之外,都显得没什么疲累之色。
站在高处山风鼓荡而来,直让人神清气爽,几名军将摘了兜鍪迎风而站。却吃呼延通狠狠一瞪,几名军将才讪讪的又将兜鍪戴了回去。
“准备随我下去看看!”
呼延通说完,一众人集中注意力四下观望。太行山脉向东延伸出来的重重余脉就在眼前。
高耸的太白维山超于群山之上,正在二三十里开外,正如一座擎天巨塔一般。
而唐河就在脚下河谷中蜿蜒纵横,一条足可通行大军的道路就在河谷中穿过。
两岸肥沃的河谷地都被勤劳的蔚州百姓开辟出来,这个时候田中已经有了青青麦苗,却无人在劳作,只能看见隐隐约约一个个村落的残破痕迹。
这些村落明显都是被女真鞑子糟蹋过了,人影全无,房屋只有焦黑被火痕迹。只有隐约可见的野狗红着眼睛在这些村落废墟中穿过。
呼延通马上明白,女真鞑子,在附近抢掠村落州县,肯定是积蓄力量准备反扑。
不过不是从这里,否则的话,这地方应该遍布女真鞑子的暗哨才对。
一路上,大家并没有遇到什么女真的哨探。
“走,下去看看吧!”
一群人从山中下来,走到一半,突然有人觉得不对劲。
呼延通转头看向两侧田中。
只见那些用来吓唬你飞鸟的稻草人,一个个十分可怖,细看之下,分明是剥下人皮来,填上的草。
几十颗头颅挂在树上,地上血污已经干了,好在是初春,腐烂的慢,气味还不是那么冲。
越靠近村落,这种可怖的景象就越多。有一处被烧成黑色的骨架,周围都有火燎的痕迹,分明是被人点着之后,到处挣扎求生,然后又被围住戏耍。
看着这些尸体,呼延通等人完全可以想象出,女真鞑子来到这里,发现这个村落之后,是如何驱赶百姓,继而施暴的。
灵武军上下都很冷静,没有多少的愤慨,最多是咒骂几句鞑子不是人。
灵武军士卒大多是西夏人,这里是辽国人以前的地盘,呼延通等武官原本是宋人,而施暴的是女真人。
此地虽然处于相对贫瘠的云中府,但是蔚州因为有唐河的灌溉,其实还是有很多良田的。
只不过这些被伺候的很好的庄稼,那青青的麦苗成熟之日,是等不到他们的主人来收割了。
呼延通来到村子,通过观察血迹和燃烧的痕迹,判断女真鞑子来此的时间是在十天左右。
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
他马上吩咐手下,在此设立几个哨探,自己则继续带人去探查。
蔚州府内,城池很少,真算起来的话,就只有灵丘、飞狐、广陵和定安四大城池。
看样子,和在云内时候一样,女真人聚集在城中,享受着大辽的奴隶伺候的同时,不断派人出来打草谷,屠杀百姓,收集物资。
呼延通把这些情况,一一记录下来,做成军报派人传回去。
至于要怎么来打,就要看将军们商议的结果了。
——
刘光世的大军,终于到了河东,靠近了太原地区。
天色向晚,刘光世的中军在一片平缓的所在,当道扎了下来。
他的中军建制庞大,旗帜煊赫,随军还有太多辎重,更连厨子、乐班之类不相干的人物都带上了,行军之际还好说,一旦要安营扎寨,就变得笨重不堪。
而刘光世为了尽快立功,也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偏要大军加快行进速度,结果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到得扎营所在,已然混乱得不成模样。
而这片河谷道路附近平缓所在,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散乱军马,纷乱的散布在各处。
有的指挥像话一些,还踏实的布置过夜宿营所在,砍伐木料设立寨栅,挑挖沟壕。
虽然难免草草,但总算是西军作为野战精锐该有的素质还没丢干净。
而有的指挥也许是因为骨干缺乏得太厉害,或者因为这场战事从头至尾组织不力,而主帅又没付出精力去关顾掌握一切,心气已然跌到谷底,这个时候连营寨都不曾做,只是乱纷纷的垒起灶台,去不远处河边取水,然后砍伐干柴,只想忙一餐热乎的赶紧下肚。
乱象不止于此。
为了争夺樵采的方便或者取水的方便,不少营伍之间还爆发了叫骂争斗。
西军的军纪,一向是不忍直视。
要不是军士们疲累太甚,近来又吃得太坏没鸟气力,说不得这些憋着一肚子火的军汉就先要自家来一场大混战了。
等到中军大队一来,顿时加剧了这种混乱。大队衣甲鲜明的中军甲士,仗着自己是刘光世的亲军,肆无忌惮地驱赶已然歇息的营伍,叫他们让开那些好地方,刘大帅正要扎营此处。
因为刘光世随军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大多中军甲士只能负重过甚,靠着两只脚量完这几十里路程。
大家累得也没甚好脾气,驱赶这些乱纷纷的军马自然没什么好声气,顿时就是各色叫骂声响成一片。
虽然如此,但刘光世毕竟是将门子弟传家,打仗的基本道理还是全都明白,整理布置扎营所在所发布的号令也头头是道。
有些过于懒怠或者过于混乱的指挥,军将顿时就被中军遣出传骑回报。接着就被旗牌带甲士而来,就地按倒。一五一十的臭揍军棍,一副治军毫不容情的做派。
这也是西军的特色,军纪是真的差,军令也是真的严。
陈绍刚入伍时候,就被迫听了一遍军令,听到最后耳朵里基本就只剩下“斩斩斩”
这一番折腾下来,总算让在中军左近扎营的各部凛然起来,撑着疲累的身体一通忙活,秩序顿时就恢复了不少,总算有了些大军的肃然严整之态。
收拾好此间的混乱秩序之后,中军才开始行其扎营诸般事宜。诸军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顶顶华丽的帐幕从辎重车上卸了下来,择一高处布置开来。
中军大帐居然连接一处,占地竟然有亩许之多!车上更运下上好毡条茵席,看来是在帐中地面铺设!
光是负责给刘光世铺营的人手,就有两三百个。
还有各般识得不识得的陈设器物,都流水价的卸车下来,源源不绝的运入帐中。
鄜延军中士卒,谁不知道刘将主过得豪奢,大家也都习惯了。
但是行军途中,全军上下供应不足,累得臭死,刘将主还是这般做派,就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那水灵灵的女兵侍卫小队,走下来的时候,更是让他们直娘贼的目瞪口呆了!
此时有一群人,正靠近军营,马背上的骑士脸色难看。
有人通报之后,这十来人直奔刘光世的营帐。
他们是陈绍的灵武军,今日来此,是因为灵武军在河边开垦种植的庄稼,被这些大头兵踩了个干净。
他们是讨要说法来的。
刘光世听完之后,冷笑连连,自己大军出征,踩你庄稼怎么了?
不过他觉得陈绍如今势大,而且和他们刘府有些交情,算是半个自己人。
虽然生气,也没有发作,反而招待了这些灵武军一番。
叫人把他们请进来,说是要和他们一起用膳。
这些灵武军的人,只当是刘光世愿意赔偿,便进到营中,准备商议赔偿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