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疑云 (第2/2页)
舱门处有两个水匪把守,防止有人逃跑。要想从门出去,必须解决他们。
陆明舒的目光落在了舱壁上的那把短刃上——那是黑衣人之前脱手飞出的,现在还钉在木板上。距离她大约五步远。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打斗上,迅速从木箱后窜出,扑向那把短刃。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刀柄时,一个水匪注意到了她。
“小娘们想干什么!”那水匪挥刀砍来。
陆明舒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这一刀,同时伸手抓住了短刃的刀柄,用力一拔——
短刃应手而出。她顺势一挥,刀锋划过水匪的小腿。
水匪惨叫一声,单膝跪地。陆明舒趁机一脚踢在他脸上,将他踢晕过去。
但这一番动静已经引起了其他水匪的注意。两个水匪朝她扑来,刀光霍霍。
陆明舒不会武功,只有前世积累的一些搏命技巧。她勉强躲过几刀,身上已经被划出了几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这样下去不行,她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绝望之际,那个黑衣人突然爆发了。他拼着背上挨了一刀,撞开围攻他的水匪,冲到了陆明舒身边。
“跟我来!”他低喝一声,抓住陆明舒的手腕,朝舱门冲去。
把守舱门的两个水匪挥刀阻拦,黑衣人手中匕首翻飞,瞬间划破一人咽喉,刺穿另一人心脏。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情。
他拉着陆明舒冲出舱门,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也是一片混乱。船主和几个船工正在与水匪搏斗,但显然不是对手,已经倒下了好几个。船已经停了下来,不远处停着两艘小艇,显然是水匪的船。
“跳船!”黑衣人松开陆明舒,指着船尾方向,“游到对岸,往林子里跑!”
“那你呢?”陆明舒下意识地问。
“我拖住他们。”黑衣人说着,转身迎向追来的水匪,“快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答应他的事?陆明舒愣住了。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什么事?
但来不及细想了,几个水匪已经冲上了甲板。黑衣人挥舞匕首,死死拦住他们。
陆明舒咬了咬牙,转身朝船尾跑去。船尾处系着一艘救生小艇,但已经被水匪破坏了,无法使用。她只能跳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拼命划水,朝对岸游去。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但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游,拼命地游。
河水很冷,冷得刺骨。她的伤口遇水,更是疼痛难忍。但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就可能沉下去,或者被水匪追上。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的力气快要耗尽时,终于触到了河底的淤泥。她挣扎着爬上岸,瘫倒在草丛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回头望去,那艘客船已经变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隐约还能看到船上晃动的火光和黑影,打斗似乎还在继续。
那个黑衣人……他还能活下来吗?
陆明舒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她挣扎着站起身,辨明方向,朝远处的山林走去。她现在浑身湿透,伤口流血,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处理伤势,否则就算不被追兵抓住,也会因为失血和感染而死。
走了约莫一里路,她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不大,但足够她容身。她在洞口附近找了些干草和枯枝,用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带来了温暖,也照亮了她的伤势。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浸水而发白外翻,看起来有些狰狞。身上被水匪划出的几道口子也在渗血。
她取出老者给的解药瓷瓶,幸好用油纸包着,没有进水。她重新给伤口敷药,用从衣襟撕下的干净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洞壁上,望着跳跃的火焰,心中一片茫然。
船没了,路引没了,银子也大半丢失了——刚才跳河时,包裹掉进了水里,她只来得及抓住那个小瓷瓶和几块碎银。
现在她身无分文,衣衫褴褛,还带着伤,怎么去江南?怎么找柳先生?
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个黑衣人最后的话。他显然认识她,或者说,认识她所伪装的身份。他是谁的人?影七的?老者的?还是……其他势力的?
还有那个中年男人,他临昏迷前让她“快跑”,显然是知道什么。他又是什么人?
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
陆明舒抱紧双膝,将脸埋在臂弯里。疲惫、恐惧、无助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陆沉舟还在等着她,真相还在等着大白,那些枉死的人还在等着公道。
她必须活下去。无论多难,无论多苦,都必须活下去。
火堆噼啪作响,火星飞溅。洞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
陆明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她需要确定自己的位置。从航行时间和河流方向判断,这里应该还在江北,距离江南还有至少五六天的路程。
其次,她需要食物和干净的饮水。身上的几块碎银不知道还能买多少东西,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去城镇买东西太显眼了。
第三,她需要治疗伤势。老者的解药虽然有效,但只是针对“牵机引”的毒,对普通的外伤效果有限。伤口如果感染,会很麻烦。
第四,她需要弄清楚黑衣人和中年男人的身份,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这关系到她接下来的安全。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她努力寻找着解决方案。
也许……她可以先去附近的村庄,用身上剩下的银子换些食物和药品,再打听一下去江南的路。
但这样也有风险。周显和影七的人很可能还在搜查,她的画像可能已经传遍各地。
或者,她可以走山路,避开城镇和村庄,一路向南。这样虽然慢,但更安全。
陆明舒权衡着利弊,最终决定选择后者。她现在伤重体弱,经不起任何风险。走山路虽然艰苦,但至少可以避开追兵。
打定主意后,她强迫自己休息。她需要恢复体力,才能继续赶路。
她在火堆旁躺下,闭上眼睛,但依旧保持着警惕。耳朵竖得高高的,捕捉着洞外的任何动静。
夜深了,火堆渐渐熄灭,只余下一堆暗红的灰烬。
陆明舒在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立刻清醒过来,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摸向身边的短刃——那是她从船上带出来的唯一武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洞口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月光,陆明舒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洞口,似乎正在朝里面张望。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水匪?追兵?还是……那个黑衣人?
人影在洞口站了片刻,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而熟悉:
“姑娘,你还好吗?”
是那个中年男人!他没死!而且找到了这里!
陆明舒握紧了短刃,没有回答。
中年男人似乎知道她在警惕,没有贸然进来,只是在洞口低声说:“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
“你是谁?”陆明舒终于开口,声音冷冽。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父亲?陆明舒愣住了。她的父亲?那个在她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早逝书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谨慎地说。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中年男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扔进洞内,“这是路引和银票,还有一份地图。按照地图走,你会安全的。”
陆明舒借着微光看去,那是一个油纸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为什么帮我?”她问。
“因为这是你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中年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伤感,“他让我……保护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陆明舒怔怔地看着那个油纸包,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过去捡起来。
打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有一份崭新的路引,几张银票,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路引上的名字依旧是“柳氏女”,但年龄和相貌描述与她更加吻合。银票加起来有二百两,足够她一路开销。地图则详细标注了从当前位置到江南的安全路线,避开了所有城镇和官道。
此外,还有一封信。
她展开信,就着月光阅读:
“见此信者,即吾女明舒。父无能,未能护你周全,唯托故友暗中照拂。此去江南,危机四伏,务必小心。至苏州,寻‘听雨轩’柳先生,出示玉坠为凭。柳先生见坠,自会告知一切。切记:勿信周家人,勿近宫廷事,勿查陆家案。平凡度日,方是福气。父陆远志绝笔。”
陆明舒的手颤抖起来。
陆远志。那是陆沉舟二叔的名字。那个在十年前宫变中,作为三皇子幕僚被灭口的陆远志。
他是……她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孤儿,从小被卖入侯府为婢,怎么可能是陆远志的女儿?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她对陆沉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为什么她会重生归来,执着地要救他。为什么她会对陆家的事如此在意。
因为她和陆沉舟,根本就是堂兄妹!
而她父亲陆远志,那个被定为“逆党”的人,在死前将她送走,隐姓埋名,只为了让她远离这场纷争,平凡度日。
可现在,她还是卷进来了。卷得比谁都深。
陆明舒握紧手中的信,眼泪无声地滑落。
父亲,对不起。
我做不到平凡度日。
因为陆沉舟还在等我,因为真相必须大白,因为那些枉死的人,需要公道。
我会去江南,会找到柳先生,会知道一切。
然后……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将信小心折好,和路引、银票、地图一起收进怀里。然后拿起短刃,走出山洞。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辨明方向,按照地图的指示,朝南方的山林走去。
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一次,她不再迷茫。
因为她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陆沉舟,等我。
等我回来,揭开一切真相。
等我回来,带你离开这场风暴。
一定。
【生存时间倒计时:20天18小时47分33秒……】
倒计时无声跳动。而她的脚步,坚定地踏上了通往江南,也通往真相的路。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那个中年男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远志兄,”他低声自语,“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她。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也有他必须面对的过去。
而这一切,都将在江南,迎来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