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阳台上的短暂独处时刻 (第1/2页)
“有点闷。去那边阳台透透气吧。”
韩晓那平淡无波的语调,在宴会厅嘈杂背景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地……不容置喙。这不是询问,不是建议,而是一道结束当前状态、转换场景的、简洁明确的指令。她甚至没有去看罗梓是否同意,便已微微侧身,将手中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苏打水,轻轻放回旁边侍者及时递上的托盘,然后,脚步从容地,朝着玻璃幕墙旁、那两扇通往巨大弧形观景阳台的、虚掩着的雕花玻璃门走去。
罗梓的心脏,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阳台?透透气?与韩晓单独相处,在没有其他宾客目光环绕、没有特定社交任务需要执行的、相对私密的空间里?
这突如其来的指令,让他本就因为刚才与沈理事长那番耗尽心力、近乎“掏心掏肺”又充满荒诞感的对话而疲惫不堪、一片混乱的大脑,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滞涩。他刚刚才用尽最后一点急智和表演天赋,勉强应付了那场关于“差异与陪伴”的、直指核心的诘问,身心都像是被掏空了,只想找个角落缩起来,让过度紧绷的神经得到哪怕一分钟的喘息。而此刻,韩晓却要带他去阳台,去一个更安静、也更……无所遁形的地方?
他来不及细想,也容不得拒绝。身体的本能和连日来被反复训练的“服从”反应,已经驱使他迅速行动起来。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同样放下了手中那杯早已失去气泡、变得温吞的无酒精香槟,脸上那勉强维持的、因为沈理事长最后的肯定而稍微“真实”了一点的、带着复杂余韵的微笑,迅速收敛,重新凝固成那种标准的、温和而专注的、属于“完美男伴”的面具。他快走两步,跟上韩晓的步伐,在她即将伸手推开玻璃门时,极其自然地、先一步上前,替她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镶嵌着繁复金属花纹的玻璃门。
“小心门槛。”他低声说,声音因为疲惫和紧张而略显沙哑,但语气里的那份“体贴”与“维护”,却仿佛已经刻进了骨髓,成为一种即使在极度不适状态下也能自动触发的条件反射。
夜风,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和高空特有的、干净而凛冽的气息,在门被拉开的瞬间,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罗梓额前一丝不听话的碎发骤然飞起,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身上那套午夜蓝的塔士多礼服,面料精良,但在这数百米高空的夜风面前,依旧显得单薄。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那早已湿透又捂得半干的衬衫,被这冷风一激,瞬间变得冰凉刺骨,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强烈的不适。
韩晓似乎对这股寒意早有预料,或者说,毫不在意。她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适应了内外光线的骤然变化,然后便迈步,踏出了温暖如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走入了外面那片被城市璀璨灯火和无边夜色共同笼罩的、空旷而寒冷的观景阳台。
罗梓紧随其后,轻轻带上了玻璃门。门合拢的瞬间,宴会厅里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的、混合着音乐、交谈、杯盏轻碰的奢华声浪,骤然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模糊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沉闷回响。阳台上,瞬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宏大、也更加寂寥的寂静所占据。
这是一个半弧形的、面积不小的露天观景平台,地面铺着深色的防滑石材,边缘是及腰高的、坚固的透明玻璃护栏。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得令人心悸。脚下,是金茂君悦酒店高耸入云的塔身,再往下,是整个城市最核心、最繁华的区域。无数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霓虹与灯光,交织成一片无边无际、流淌不息的、金色与银色的光之海洋。纵横交错的街道如同发光的血管,车流如同移动的星沙,更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延伸,直至与漆黑的天际线融为一体。夜风在高空呼啸而过,带着一种空洞而自由的呜咽,吹散了宴会厅里残留的、各种奢靡的香气,只留下干净、冰冷、属于夜空和大地的气息。
这里仿佛是悬浮在繁华之上的孤岛,是天堂与人间的交界处。璀璨,却冰冷;开阔,却令人倍感渺小与孤独。
韩晓没有走向护栏边缘,而是走到了阳台一侧,一个相对背风、摆放着两张简约的白色户外单人沙发和一个小圆几的角落。这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城市灯火反射过来的、微弱而变幻的光影,以及从玻璃门内透出的、极其模糊的、宴会厅的暖黄光芒,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姿态依旧优雅,但似乎比在宴会厅里,多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卸下了部分“社交盔甲”后的松弛——如果那种将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平静投向远方夜空的姿态,也能称之为“松弛”的话。
罗梓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坐下,还是该站着,是该开口说些什么,还是该保持沉默。沈理事长那番关于“聊什么”的诘问,此刻如同幽灵般在他脑海中回响,让这突如其来的、非计划的独处,变得格外尴尬和令人窒息。他能和韩晓“聊”什么?那些被训练过的、用于应付外人的“安全话题”和“深情对白”,在此刻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脱离了“表演”环境的私密空间里,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在宴会厅里,他至少有一个明确的“角色”和“任务”——扮演好韩晓的男伴,应对各种社交场面。虽然压力巨大,虽然每一秒都是煎熬,但至少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和行为框架支撑着他。而此刻,在这个空旷寒冷的阳台上,面对这个掌控他一切、他却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女人,失去了“观众”和“剧本”,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存在”,如何摆放自己的手脚和表情,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他沉默地站着,目光落在韩晓被夜风吹拂的、微微飘动的发丝上,落在她线条优美的、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上,最后,落在她交叠的、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双手上。那双手,此刻安安静静地放在她的膝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像在书房时那样无意识地摩挲表带或按压指节,只是静静地放着,仿佛两尊冰冷的、完美的雕塑。
时间,在呼啸的风声和脚下遥远的城市喧嚣中,缓慢地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最终,是韩晓先打破了沉默。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灯海,声音比在宴会厅里更加清晰,也更加……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刚才,沈理事长的话,不用太放在心上。”
罗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想到韩晓会主动提起刚才的事,更没想到她会用这样一种……近乎“宽慰”或“开解”的语气。这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人很好,但有时候,看得太透,问得也太直。”韩晓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个圈子里,像她这样还愿意相信‘真心’和‘过程’的人,不多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评价沈理事长,但罗梓却隐约觉得,似乎也暗含着某种……对他刚才那番回答的、极其隐晦的……认可?或者至少,是一种不反对的解释?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继续保持沉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也投向了脚下那片浩瀚的、令人眩晕的灯海。那些灯火,每一盏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一段人生,或喜或悲,或平凡或跌宕。而此刻,它们在他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冰冷的、与他无关的光斑。就像这个阳台,就像他身边这个女人,就像他此刻这身昂贵的礼服和正在扮演的人生——看似身处云端,俯瞰众生,实则悬浮在虚空,无所依凭,寒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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