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她拯救了所有人,可谁能拯救她呢? (第2/2页)
“总司令他……他只是想为沐瑶报仇,他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庞万里艰难地,为陈庆之辩解着。
“报仇?”沐渊亭冷笑一声,“为了给一个人报仇,就要拉上几十万弟兄,和几千万无辜的平民,一起陪葬吗?这是报仇,还是疯了?”
“老庞,你我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我们比谁都清楚,战争是什么样子。”
“但我们当初,跟着总司令,跟着沐瑶,闹革命,为的,不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
“你看看我们现在,在欧罗巴人的眼里,是什么?是魔鬼,是屠夫!我们正在亲手,把所有的欧罗巴人,都推到我们的对立面!推到沐瑶的那一边!”
“你以为,这是在为沐瑶报仇?不!这恰恰是,在帮沐瑶!她现在,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们自相残杀,看着我们替她,把所有的仇恨,都吸引过来!”
庞万里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不是傻子,沐渊亭的话,点醒了他。
是啊,他们在这里,打生打死,弄得天怒人怨。可真正的敌人,沐瑶,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这仗,打得太蹊跷了。
“老庞,醒醒吧!”沐渊亭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陈庆之,他已经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子由了!他现在,是这支军队,是整个共和国,最大的敌人!”
“我们必须,解除他的指挥权!”
庞万里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看着沐渊亭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内心的天平,在剧烈地摇摆。
一边,是自己追随多年,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总司令。
另一边,是军队的未来,是国家的命运,是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道义和良知。
终于。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
“政委,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
叛乱,开始了。
在沐渊亭的策划和庞万里的支持下,一支由海军陆战队精锐组成的特种部队,以“换防”为名,悄无声息地,登上了旗舰“应龙”号。
他们迅速地,控制了舰桥的各个出入口,以及通往指挥中心的通道。
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庞万里和沐渊亭,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推开指挥中心大门的时候。
陈庆之,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全息地图前。
他甚至,没有回头。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到来。
指挥中心里,只有沐北辰等少数几名高级参谋。他们看到这阵仗,都惊呆了。
“庞司令,政委,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沐北辰又惊又怒,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拔枪。
“别动!”两名陆战队员,立刻上前,将他按住。
“沐北辰,这没你的事。”沐渊亭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背对着他们的,孤高的身影。
“总司令。”沐渊亭的声音,很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称呼,来面对眼前这个,既是他曾经的挚友,也是他如今的“敌人”的男人。
陈庆之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沐渊亭,看着他身后的庞万里,看着那些,用枪口对着自己的士兵。
“你们,决定了?”他淡淡地问道。
“我们别无选择。”沐渊亭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已经不适合,再指挥这支军队了。”
“是吗。”陈庆之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指挥官手枪,放在了面前的控制台上。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整个过程,平静,坦然。
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庞万里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带领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战神,如今,却要被自己,亲手送上囚笼。
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带走。”
沐渊亭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两名士兵上前,用特制的镣铐,锁住了陈庆之的双手。
在被带出指挥中心的时候,陈庆之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依旧闪烁着的全息地图。
地图上,代表着炎黄军队的蓝色箭头,已经停滞不前。
而在遥远的,欧罗巴西海岸。
那片被标记为“蜂巢”的区域,依旧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陈庆之的眼中,闪过一抹,谁也没有察觉到的,锐利的光。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被带进了,通往黑暗的,长长的走廊。
炎黄共和国远征军,不败的战神,陈庆之。
在登陆欧罗巴的第十天。
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之下。
“应龙”号,一间原本用来关押重要俘虏的特等舱室,如今成了陈庆之的牢房。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一盏二十四小时亮着的,发出惨白光芒的照明灯。
陈庆之安静地坐在床沿上,双手虽然没有被铐住,但门外,时刻都有四名精锐的陆战队员,荷枪实弹地看守着。
他成了这支庞大舰队里,最孤独的囚徒。
舱门被打开,沐渊亭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军装,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坚定。
在接管了指挥权后,他立刻下令,停止了所有针对民用目标的攻击,并开始向那些被围困的城市,空投人道主义救援物资。
虽然这些举动,在欧罗巴人看来,更像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虚伪表演。但至少,他让这支濒临失控的军队,重新回到了,他认为正确的轨道上。
“感觉怎么样?”沐渊亭拉过一张椅子,在陈庆之的对面坐下。
“还不错。”陈庆之看着他,“没有了每天处理不完的军报,和听不完的争吵,清静多了。”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度假。
沐渊亭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张熟悉的脸,却感觉,无比的陌生。
“为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那个,盘踞在他心中,最大的疑问。
“子由,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变成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魔鬼?”
他死死地盯着陈庆之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他熟悉的,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的影子。
陈庆之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
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沐大哥。”
他叫了他一声。
这个称呼,让沐渊亭的身体,微微一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如果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你信吗?”陈庆之缓缓地说道。
沐渊亭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陈庆之或许会咆哮,或许会辩解,或许会用一套他无法理解的理论,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听起来,如此荒谬的答案。
“装……装出来的?”沐渊亭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决定远征欧罗巴的那一刻起,你们所看到的那个冷血、残暴、刚愎自用的陈庆之,就不是真正的我。”
“那只是一个,我为了某个目的,而刻意扮演的,角色。”
陈庆之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只是那温和里,多了一丝,让人心悸的疲惫。
“目的?什么目的?”沐渊亭追问道,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站到她的身边去。”陈庆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舱壁,望向了那片,未知的远方。
“她?”沐渊亭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是说……瑶瑶?”
“是。”
“我不明白!”沐渊亭感觉自己的思绪,彻底乱了,“你为了站到她的身边,就要变成一个比她更残暴的屠夫?就要毁掉我们共同建立起来的一切?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不想杀她。”
陈庆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沐渊亭的心上。
“沐大哥,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找到了她,并且,我们发现,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与全世界为敌的魔王。你会怎么做?”
沐渊亭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会怎么做?
以他的理想,他的信仰,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消灭她,去捍卫革命的果实,去解放被她奴役的人民。
哪怕,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你看,你做得到。”陈庆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整个炎黄共和国,所有的将领,所有的士兵,他们都做得到。因为,在他们心中,大义高于一切。”
“他们会成为,杀死魔王的英雄。”
“可是,我做不到。”
“我没办法,亲手,把我最爱的女人,送上断头台。”
“所以,我不能当那个英雄。”
“我只能,选择另一条路。”
“如果她真的是魔王,那我就变成,一个比她更强大的魔王。一个可以,站在她身边,为她挡住全世界的刀枪,甚至,可以亲手,将她从那个王座上,拉下来的,唯一的魔王。”
“如果她不是……如果她只是,陷入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困境,被某种我们不了解的力量所控制……”
陈庆之的声音,顿了顿,那双虚无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名为“痛苦”的情绪。
“那我就更要,以一个‘同类’的身份,去接近她,去找到真相,去把她……带回来。”
“这就是,我把自己,变成一个‘暴君’的,全部理由。”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沐渊亭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庆之,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疯狂。
这简直,比“雷神之锤”计划,还要疯狂一万倍!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他竟然,不惜以自己一生的名誉,以几十万大军的信仰,以整个国家的未来,做了一场,如此惊天动地的豪赌!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所有人都憎恨的暴君。
只是为了,获得一个,能够不带杀意地,走到那个他深爱的女人面前的,资格。
“子由……你……”沐渊亭的声音,在颤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骂他疯子,还是该……敬佩他,这种,已经超越了世俗理解的,深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瑶瑶的?”沐渊亭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惊人的真相。
“从拉包尔。”陈庆之的思绪,回到了那片血海,“她眼睁睁地看着欧罗巴舰队覆灭,看着‘奥丁’号在我面前爆炸,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那不是我认识的云娥妹妹。”
“我认识的云娥,虽然也杀伐果断,但她绝不会,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的盟友。哪怕,那只是一个用来消耗我们的棋子。”
“她的那种冷漠,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对低等生物的,漠视。就好像,我们在看一场,提前知道了结局的电影。”
“还有,她那个‘影遁’的技术。那已经,超出了我们目前科技水平的,理解范畴。那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力量。”
“所以,你觉得,她……她已经不是她了?”沐渊亭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陈庆之摇了摇头,“也许,她还是她。但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天大的变故。”
“她就像一个,被困在蛛网中心的猎物。表面上,她还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猎手。但实际上,她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被那张看不见的‘网’,所束缚。”
“而我,要做的,就是去找到那张网,然后,把它,撕碎。”
陈庆之抬起头,看着沐渊亭。
“沐大哥,现在,你明白了吗?”
沐渊亭缓缓地,站起身。
他走到陈庆之的面前,深深地,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子由,我……我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