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残阳后的余温 (第2/2页)
天黑下来时,周磊醒了。他睁开眼没先看天花板,也没问自己的伤,只是哑着嗓子问“他呢?”,张岚没说话,只是把我的侦察日志递到他手里。周磊的手指有些僵硬,翻日志时会特意放慢速度,像是怕弄坏纸页——日志里记着我看见的所有丑恶:小陈伪造工时、阿豹偷物资、士兵私藏粮食,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手突然顿住,那页写着“坊子的玉米地,老张说今年收成好,能多攒点粮给孩子——要是基地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玉米图案。他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图案,指节泛白,眼泪滴在纸页上,把墨迹晕成了小小的云团。
深夜的基地终于没了白天的骚动。张岚坐在纪念墙前,借着月光整理我的医疗箱——里面的纱布还剩几包,抗生素空瓶被她摆得整整齐齐,只有那支酒精被她攥在手里,反复擦着瓶身的指印。她从医疗箱底层翻出我常带的小本子,上面记着伤员的名字和用药时间,翻到最后一页,她突然小声念出来:“张岚的白大褂该补了,下次找李涛要块布……”念到一半就哽咽了,手指轻轻碰了碰本子上的字迹,像是在跟我说话。
远处传来王猛巡逻的脚步声,他的钢叉上挂着我之前帮他处理伤口时用的无菌敷料——敷料包装上还留着我写的“王猛,三天换一次”,那天他被阿虎的人用气枪打了擦伤,我给他包扎时还调侃“你这钢叉耍得好,怎么还能让人伤着”。他路过纪念墙时会特意放慢脚步,抬头看看挂着的听诊器,确认没被风吹歪,才又握紧钢叉往前走,嘴里还小声嘀咕“俺以后多带俩人巡逻,绝不让丫头白死”。
只有李涛注意到,工厂区的阴影里有个身影晃了晃——是阿豹的余党,手里还攥着块废钢筋。李涛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借着月光记下位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听诊器标记,提醒自己明天要把这事告诉刘伟。他之前帮我整理过侦察日志,知道我最担心基地里藏着坏人,现在他把我的日志放在胸口口袋,走每一步都比平时更小心,像是在替我盯着那些没散干净的阴云。
月光洒在纪念墙上,听诊器还在轻轻晃着。张岚摸出我常哼的那首《送别》,轻轻唱了起来,声音很轻,却能传遍安静的基地——没有哄抢的嘈杂,没有争执的刺耳,只有她的歌声,偶尔混着老张或张大爷的抽气声。基地的矛盾还在,刘贵仁的余党还在,未来的日子说不定更难,但至少今晚,因为我的牺牲,那些被私欲蒙住的心,稍微醒了些;那些快被遗忘的、坊子时期的团结,像纪念墙上的听诊器一样,又多了点能看见的痕迹。
第二天清晨,周磊能坐起来了。他让张岚扶着他去纪念墙,站在听诊器前,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孩子,你放心,坊子的日子,我会找回来。这基地,我会守住,不辜负你。”他抬手摸了摸听诊器的胶管,像是在跟我握手。远处的耕地里,老张已经带着几个老幸存者开始重新播种,他把我上次给的半块玉米饼掰碎拌在种子里,说“这样种出来的玉米,肯定跟坊子的一样甜”;工厂区的工人也有人主动去修被砸的机器,其中就有小郑,他攥着扳手的手很稳,偶尔抬头看向纪念墙,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坚定。
没人知道,张岚把我的酒精藏在了医疗箱最底层,每次给人换药前,她都会先把瓶子拿出来擦一擦,再对着瓶口小声说“今天又救了个人,你要是在,肯定会开心”。她还把我画的玉米图案剪下来,贴在医疗箱上,每次打开箱子都能看见——她怕时间长了,大家会忘了我,忘了曾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疗人员,用命换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换了基地一点重新变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