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烟火温情赴塾行 (第1/2页)
瓦子巷的芦苇青了又黄,家里屋檐破洞漏下的月光在地上淌了一年多,把墙角的霉斑洇得更深,像幅晕开的水墨画,无声记录着岁月的清苦。
我数着墙上用炭笔划下的刻痕,横七竖八正好满了十二道——今日是我十岁生辰。
十岁了!
爹爹已经去世了四年。
娘清晨出门时,特意在灶台边留了个完整的窝头,上面还嵌着两颗圆滚滚的红豆,那是她昨日从大户人家厨房小心讨来的,红得像两滴凝固的血珠,在粗粝的玉米面窝头上格外显眼。
“臣儿,生辰要吃点甜的。”娘夜里回来时,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像是被月光熨平了些。她解开沾着皂角味的围裙,从怀里摸出用油纸层层裹着的东西,油纸边角都被体温焐得发潮。
展开一看,竟是半块掉渣的糖糕,糖霜早已化在纸上,留下黏糊糊的琥珀色印记,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甜香,混着娘身上的皂角味,格外安心。
我把糖糕掰成两半,硬塞给娘一半,她却笑着推回来:“娘不爱吃甜的,齁得慌,你吃。”
娘怎么会不爱吃甜的?去年过年时,她尝了口邻居送的糖瓜,眼里的光亮了好久。她只是想把所有甜的都留给我,我那最好的娘。
正啃着糖糕,娘突然从枕下摸出个蓝布包,层层解开后,里面裹着约一贯钱和一张泛黄的字条。
“臣儿,娘给你寻了个好去处。”她把字条铺平在缺了角的破木箱上,油灯昏黄的光照着她眼里的亮,像落了星子,闪得人心里发暖。
“城西的李老先生开了私塾,明天就开课了,娘跟主家借了束脩,往后你就能正经读书了,不用再对着树叶瞎琢磨。”
我盯着字条上的字迹,突然瞥见角落歪歪扭扭写着“月利三分”,心里咯噔一下——这意味着娘每月洗衣的工钱,得先扣下一大笔还债,剩下的够不够买米都难说。
我能说不去吗?这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终究没敢说出口。我知道娘的脾气,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说了怕是要惹她伤心。
“主家说,每月从工钱里扣,不用咱们额外操心。”娘揉着我乱糟糟的头发,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家的事,可我瞧见她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的胳膊比去年更瘦了,骨头尖子都能看清轮廓,像截风干的柴禾。
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读书那可是世家大族、富商的特例。虽然士农工商等级划分严谨,除了士族能凭借官宦之位得个前程,富商靠着钱财能通门路,可我们这样的寒门,读书简直是登天的难事。
灶台上的野菜粥还冒着热气,米粒稀稀拉拉漂在汤里,像几颗碎星子。我突然没了胃口,把剩下的糖糕包好塞进娘手里:“我不去私塾了,在家抄书也能学,还能换米给娘煮粥。”
娘的手顿了顿,眼眶倏地红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破木箱上,溅起细小的灰尘:“傻孩子,娘这点辛苦算什么?你爹当年就是没机会进学堂,才抱憾一辈子。”
爹走得太早,让娘独守这空落落的柴房,可他的名字,总在娘提起时带着温柔的叹息,真真是让娘记挂了一辈子。
她把糖糕重新塞回我手里,指尖冻裂的冻疮蹭过我的脸颊,带着粗糙的暖意,像冬日里的暖阳:“你好好读书,将来能堂堂正正站着做人,娘就算天天泡在冰水里洗衣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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