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各方反应 (第1/2页)
崇祯八年十二月,一支信使小队,带着费平托与乔昂的书信悄然离开成都,取道东进,直奔澳门濠镜而去。
信使一路疾行,而川中的许多消息,也随着他们的脚步悄然扩散开来。
四川易主、贼首称“汉王”、废除苛捐杂税、均田分地、甚至公然邀请泰西传教士入川……
这些光怪陆离、而又石破天惊的消息,比朝廷的邸报更快一步席卷了东南沿海,在各地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澳门,濠镜。
当费平托和乔昂的亲笔信送达耶稣会驻地时,整个驻地都沸腾了。
驻地的负责人,资深耶稣会士曾德昭神父捧着信件,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上帝啊……这简直是一个神迹!”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东方竟然真的向我们敞开了大门!”
“万千迷途的羔羊有救了!”
曾德昭立刻召集了所有会士,向他们宣读自己的命令:
“费利佩,你立刻乘船前往马六甲,向主教和总督报告。”
“曼努埃尔,你以最快速度前往菲律宾,告知那里的教会和西班牙当局!”
“我们要把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罗马,传回里斯本!”
一时间,整个澳门教区都动了起来。
数十艘帆船满载着希望与野心,相继驶离港口,准备把来自四川的消息,带往广阔的海外。
而与这帮传教士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南士绅们的恐慌。
从信使和随行人员口中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在他们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可怕的图景:
那些泥腿子们冲进高门大院,抢走四川官绅们的粮食、银钱;
将他们视若性命的田产瓜分一空……甚至开设公堂,刀斧加身!
苏州、松江、杭州等地的深宅大院里,乡绅们聚在一起,脸色煞白,窃窃私语。
“打土豪?分田地?”
“这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族中有一支在四川开枝散叶,是他们亲口说的!”
“那姓江的贼酋,鼓动各地佃户、农民冲进官绅的宅院里烧杀抢掠;贼兵还会把田契当场烧毁,随后将田地分给那些无土之人。”
“听说……听说稍有反抗,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妈的!”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咱们南直隶、江浙一带,每年给朝廷输饷数百万两,这些银子都去哪儿了?”
“天天喊着剿匪剿匪,结果贼寇是越缴越多!”
“不仅让流寇破了凤阳,烧了皇陵,现在竟连一省之地都丢给了贼人,还让人称王立制了?!”
“洪承畴、卢象升都是干什么吃的?!”
“万一……万一那姓江的贼子打出四川,流毒江南,我等……我等该如何是好?”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江南各地的士绅当中不断传播。
四川的今天,会不会就是江南的明天?
他们赖以生存的秩序和根基,正在遥远的西南被连根拔起。
这种恐惧,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北方流寇和关外鞑子的担忧。
而江南士林,对此则充斥着愤怒与鄙夷。
这帮学子们虽然对大明朝廷颇有微词,但贼酋在四川的所作所为,无疑是颠覆了他们心中的道统。
“僭号称王,此乃国贼!”
“所谓的新科举,不考经义文章,竟考什么算学、杂工、农事……”
“简直是斯文扫地,败坏伦常!”
“贼酋以卑劣之术惑乱人心,妄图以西学治国理政,简直是以卑凌尊,想要灭我儒学道统!”
言谈间,这帮学子们把四川的政权贬斥为“西蜀伪朝”,怒骂其政策为“暴秦苛政”,称新科举是“沐猴而冠”……
他们极尽口诛笔伐之能事,仿佛用唾沫星子,就能将他们口中的“伪朝”淹没。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某位东南沿海的野心家,则对这些来自西南一隅的消息,颇感兴趣。
福建泉州,安平镇。
这里是大明海防游击、也是东南海上无可争议的霸主——郑芝龙的核心据点。
“大明两京十三省,如今竟然丢了一省?!”
当郑芝龙听到心腹汇报四川之事时,手中微微一颤,显得无比惊讶。
“西北明军竟然败给了一群流寇?”
郑芝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的他,正值人生巅峰。
崇祯六年,郑芝龙背靠大明朝廷,在金门海战中大败老对手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声威大震。
崇祯八年,他又刚刚火并了另一个大海盗刘香,彻底统一了东南沿海的海上势力。
郑家的商业版图庞大无比,遍及东洋、南洋。
从日本的平户、长崎,到南洋的吕宋、巴达维亚,甚至远至印度。
郑芝龙麾下的舰队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只,人员构成复杂,包括汉人、日本人、朝鲜人、东南亚土著乃至非洲黑人,号称拥众数十万,是不折不扣的“海贼王”。
可虽然郑家雄踞海上,坐拥如此势力,但说到底,郑家是离不开大陆的。
在郑芝龙的构想中,他最好是能依托大明官方身份,垄断富庶的东南沿海,从而在利润惊人的海上贸易中攫取利益。
至于朝廷是谁当家做主,对他一个海贼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眼下大明是正统,所以郑芝龙才会接受了明廷的招安,一心想要在朝廷里混个一官半职。
甚至,他还打算把儿子郑森送往南京国子监读书,方便将来入朝为官。
毕竟朝中有人,才好做生意。
但最近大明的局势,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
越来越多的消息表明,大明朝好像已经是行将就木,日薄西山了。
辽东的建州女真几乎是年年叩关,不断给明廷放血;西北乃至中原一带,流寇肆虐,天灾人祸不断。
如今,竟然又冒出一个在四川称王立制的江瀚?
郑芝龙不禁为大明捏了一把汗,同时也对自己接受招安的决策,打上了一个问号。
“朝廷……怕是越来越靠不住了。”
他暗自思忖。
不过,换个角度看,大明内陆越乱,朝廷对海洋的控制力和注意力就越弱,他郑家的海上王国反而会更加超然独立。
“四川……汉王……”
郑芝龙端坐于暖房中,嘴里不停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万一……万一这个姓江的真能成事,自己是不是得提前搭根线,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儿,他立刻招来心腹,吩咐道:
“加派人手,盯紧四川方向传来的所有消息,定期汇报于我!”
“另外,你去通知芝凤,让他组织一支精干的商队,多备些沿海的紧俏货。”
“试试看能不能从长江口逆流而上,想办法接触一下四川那帮人。”
“不必声张,先探探路,搭个桥。”
而在大明版图的另一头,来自四川的消息,很快便从东南一带传到了北方,直送大明京师。
此时正值崇祯九年正月,北京城还笼罩在节日的氛围当中。
虽然即将迎来上元佳节,但紫禁城中的皇帝朱由检,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凤阳沦陷,皇陵被毁。
整整一年过去,尽管卢象升奋力围剿,但焚毁他朱家祖坟的张贼、献贼仍然还在南直隶一带四处流窜。
到如今,西南方向竟然又传来了逆贼窃据一省、僭越称尊的的噩耗。
朱由检的心情可谓是郁闷到了极点。
自从他登基以来,可谓是诸事不顺,天灾人祸如影随形。
关外的建州女真他束手无策,而内地的流寇又是愈剿愈多。
再加上盘踞四川、称王立制的心腹大患……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朱由检的内心。
自从去年凤阳皇陵被毁后,他便一直素服避殿,减膳撤乐,以示哀悼和自责。
为了激励臣子和麾下的将士们奋进,朱由检还装模做样的昭告四方: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九年于兹。”
“水旱频仍,流寇未灭,虏寇又至。”
“此皆朕不德所致。自今始,朕旦夕居武英殿,省愆修德。凡章奏即于殿中省览。”
意思很简单,自己作为皇帝失职,没能消灭叛贼,洗雪国耻,从此以后,他就住在武英殿天天办公了。
这无疑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作秀。
朱由检摆出这幅近乎自虐的样子,其目的就是向臣子们展示自己的励精图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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