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沈八达再掀谋逆大案(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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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隆号总堂。
这是座位于内城东华门外,占据了整整小半条大街的庞然建筑,与其说是一家隶属皇家的店铺,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宫殿群。
七进七出的院落,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前一对汉白玉石狮足有两丈高,彰显着无可比拟的皇家庄严与富庶。
然而今日,皇隆号那两扇平日里车马如流水,轿辇似云集的朱漆鎏金大门却紧紧闭合。
门前列着两排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人人面色冷峻,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空旷长街,肃杀之气将一切窥探与好奇隔绝在百步之外。
店内最深处的大堂,气氛更是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座面阔九间、进深五间,挑高近四丈的宏伟大厅,此刻被上百盏镶嵌着明光石的宫灯照得亮如白昼。
柔和而明亮的光芒流淌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映照着厅中众人脸上的惶恐与苍白之色。
沈八达端坐于大堂北面正中的紫檀木蟠龙大案之后。
他今日只是一身暗青色的常服,腰束玉带,但那份久居上位、执掌两大监司的威严,却比任何华服都更具压迫感。
他面前的长案上,账册、单据堆积如山,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账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木面,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似在敲打堂下众人的心脏;另一只手则端着一盏早已凉透的雨前龙井,目光低垂,仿佛在研究杯中沉浮的茶叶,又似在审视身前账册。
在他左手侧下方,另设一席。
横刀断岳岳中流,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特制的宽大太师椅上。
他今日也是一身常服,外罩一身无袖内甲,粗壮的手臂裸露在外,肌肉线条如钢浇铁铸。
坐在那里,便似一座山岳镇于此间。
他将满堂的紧张气氛视若不觉,自顾自地拎着一个硕大的黑陶酒坛,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地豪饮。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凶烈煞力,四面弥漫开来,让离他稍近的一些人都呼吸不畅。
堂下则跪坐着皇隆号的数十位管事与掌案。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宦官有女官,皆穿着皇家特赐的锦缎袍服,品级从正六品到从九品不等。
他们全都面如土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有人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蒲团边缘;有人眼神涣散,死死盯着金砖地面上的某道反光,仿佛那里能看出一条生路;更有人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几乎要骇极失禁。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恐惧,似有无形绳索,勒得他们喘不过气。
大堂左手边则是沈八达从御用监带来的二十余名文书账房。
这些人年纪多在四旬以上,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皆穿着御用监的青色常服。
他们面前各自摊开着从皇隆号调取的分项账册与空白算纸,手指在鎏金铜算盘上飞速拨动,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
这些人皆是沈八达多年经营,从底层选拔出来的亲信,不仅心算、珠算堪称一绝,更对天下各类灵材、宝药、珍玩的产地、品级、时价乃至采买渠道的明暗门道了如指掌。
大堂四角及主要通道,还肃立着二百多位气息沉凝的锦衣卫力士,手按刀柄,目光如电,确保无人能异动。
“啪!”
一声异常清晰的算珠击打声,打破了堂中的寂静。
左手边首位,一位年约四旬的七品文书起身朝沈八达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字字清晰,传遍大堂:“禀督公,卑职核验皇隆号近三年与西山皇庄、密云皇庄等七处皇庄的物资往来总账,发现三处重大蹊跷,涉及钱粮数额巨大,疑点颇多。”
话音未落,堂下右侧人群中,几位管事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七品文书对那边的反应视若无睹,翻开手中的备忘录,一板一眼地禀报:
“其一,天德九十六年秋,西山皇庄上报入库特级‘冰魄寒铁’原矿八万斤,账目清晰。皇隆号接收后,记录以‘宫中急用、特批调拨’为由,一次性出库五万斤,去向标注为‘御用监丙字库’,然而,卑职核对御用监丙字库同期入库记录,并无此笔五万斤冰魄寒铁的接收记载。此批七品灵材,按当时市价折算,价值超过五百万两雪花银,如今下落成谜。”
“其二,”老吏翻过一页,“天德九十七年夏,密云皇庄上贡‘百年火纹精铜’三千斤,此为炼制火属性法器的上佳辅材。皇隆号入库记录完备。但同年九月,账册显示有五百斤火纹精铜因‘保存不慎,灵火逸散,品级跌落’,作‘废料折价处理’,售价仅为正常市价的五成,接货方为‘南城刘记铁匠铺’。据卑职所知,‘刘记铁匠铺’乃一寻常民用铁匠铺,根本无力处理乃至识别火纹精铜此等灵材。且火纹精铜性质稳定,妥善存放绝无‘灵火逸散’之虞。此中差价,超过两百万两。”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其三,也是最为蹊跷之处。天德九十七年,也就是去年,各地皇庄汇总账目显示,共上缴‘地脉玉髓’一千二百斤。地脉玉髓乃滋养灵田、培育高品灵植的紧要之物,品级虽只七品,但需求甚大,官价稳定。
然而皇隆号去年全年售出的地脉玉髓记录,总重却高达一千八百斤!多出的六百斤从何而来?且售出价格,较官价平均低了近一成半。仅此一项,账面亏空便逾三百二十万两。卑职细查出货记录,多出的部分,大多以‘拆零散卖’、‘折抵旧账’等模糊名目,流向了七八家背景各异的中小商号。”
三条罪状,条条涉及巨额皇庄产出,要么凭空消失,要么被诡异地低价处置,要么来历不明地多出并低价售卖。手法或许不算多么精妙,但胆大包天,牵扯的银钱灵材数目令人心惊。
“督公明鉴!我等冤枉。”
“督公,那批冰魄寒铁,卑职,卑职确实经手,但调拨手续齐全,有御用监的回执啊!”
“火纹精铜,那是库房保管不力,与卑职无干啊!”
“地脉玉髓,账目是前任所遗,属下不知究竟。”
堂下右侧,被点到的几名管事再也绷不住,连滚爬爬地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喊冤推诿,语无伦次。
其中那位负责甲字库房的管事,更是双眼一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竟直接吓晕过去,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身下迅速洇开一滩水渍。
大堂内顿时弥漫开一股骚味,也让其他未被直接点名的管事们也人人自危,面无人色。
沈八达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平淡道:“抬下去,弄醒,单独看管,稍后一并讯问。”
他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哭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那胖管事拖了出去。
大堂内再次陷入死寂,唯有算珠击打,还有岳中流吞咽酒肉声。
就在此时,右侧人群中,缓缓站起一人。
此人年约六旬,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从六品主事官袍,面容清癯,皱纹深刻,颔下一缕灰白长须。
他眼神平静,朝着沈八达所在方向郑重躬身一礼,动作一丝不苟:“卑职皇隆号库房协理主事赵远,有话要禀告督公。”
殿中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去。连一直埋头喝酒的岳中流,也斜过眼睛,瞥了此人一眼。
沈八达也略觉惊讶,目光在此人脸上停留片刻:“说!”
“是。”赵远直起身,目光坦然道:“督公今日明察秋毫,以雷霆手段涤荡皇隆号污浊,卑职看在眼中,既是凛然,亦感欣慰。”
他顿了顿,声音转为沉重:“然督公今日所查之种种弊情,不过是冰山一角,腐木之表!非始于今日,更非仅系于堂前这几十位惶恐同仁!卑职自天德三十年,蒙恩进入这皇隆号当差,从一库房洒扫杂役做起,至今已有六十六载春秋!
六十六年间,卑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皇隆号外表光鲜,内里早已是蠹虫滋生、硕鼠成群,贪墨公行、积弊如山,几成痼疾!虚报冒领乃是常事,以次充好视若等闲,盗卖宫物胆大包天!历任总管、主事,或与之同流合污,中饱私囊;或明哲保身,视而不见;偶有一二欲振作者,亦往往碰得头破血流,或黯然离去,或同化其中。”
这番话让堂下那些管事们神色各异,有的羞愧低头,有的越发惊恐,更多的则是惊恐之余面露愤恨。
赵远对同僚反应浑然不觉,他郑而重之重地伸手从怀中取出几本颜色暗黄,边角磨损严重的线装册子,双手高高捧起:
“卑职人微言轻,无力挽此倾颓之势,然六十余载,每当目睹内帑宝货被如此蛀蚀,心中终难安宁。故自卑职升任协理主事,稍有职权之日起,便暗中留了一份心,凡经我眼、过我手的物资出入,钱款往来,无论账册如何记载,无论涉及何人,卑职皆另录一份真实详情于此。”
他抬起头,眼中含着一丝异样:“此乃卑职私录之账,六十三年,未曾一日间断,藏于寒舍灶洞夹壁之内,惟恐有失,今日,得见督公霹雳手段,肃贪决心,卑职愿冒死献上此账!督公可将之与皇隆号历年主账一一对照核验。其中虚实真假,暗账明账,种种巧取豪夺、瞒天过海之术,定无所遁形,水落石出!”
沈八达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本陈旧厚重的私账上,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微微颔首,侍立在旁的一名小太监当即快趋上前,从赵远手中接过那几本账册,小心翼翼地捧回,放在沈八达面前的紫檀大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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