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狱中会楚王,齐政诛心 (第2/2页)
一处茶肆,两个赶路的行脚商打扮的人,正端着劣质的茶水喝着。
二人的真实身份乃是太行山一个山寨的贼寇,只不过自家的寨子不大,没有资格位列太行十八寨。
此番外出,既是采办一些基础的物资,同时也打探一下官军剿匪的情况。
瞧见官兵前来,二人下意识都将手伸进了包裹里,好在发现官兵只是来贴了张告示便离开了。
待官兵走远,二人对视一眼,好奇地凑上前去。
与他们预想的不同,上面不是对哪位悍匪或是江洋大盗的通缉令,也不是什么朝廷的重大变故,而是刊登了一则山西官府对境内贼寇的告示。
告示上说,青龙寨已经覆灭,如今尚为贼寇之人,但凡抓到一名同党前去自首,则可本人免罪。
一瞧见这话,二人对视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深意。
其中一人连忙道:“这后边还有话呢!”
告示上仿佛预见到了这种情况,在后面又写了。
【若是被抓者能够戴罪立功,再抓一名同党,那被抓之人亦可免罪,只治最后一人之罪。】
而且下方还详细罗列了几种可能得情况。
二人对视一眼,心头都生出了一个不算大胆的想法。
同样的场景,在山西境内各处都悄然发生着。
在声威赫赫的太行十八寨覆灭的威势之下,数日之内,无数零散贼寇,成批投降。
十八寨剩余的两个寨子也识时务地选择了投降。
山西境内,风气为之一清。
只不过这就忙坏了宋溪山和他手下的各级官吏,如宋溪山向凌岳答应的那般,甄别、处置、安置才是个大麻烦。
当他们忙得手忙脚乱的时候,捷报也送抵了中京城。
报捷的马儿甩着蹄子,在青石板上敲出密集而清脆发的响声时,刑部天牢最深处的那间牢房,缓缓打开的牢门也发出滞涩的吱呀声。
牢房不算宽敞,但绝对算得上干净。
床上的被子迭得十分整齐,床单也不见一丝褶皱。
一张小桌上,杯子都摆出了列阵的模样。
端坐在床上的男人,头发虽然没办法梳得如以前一般一丝不苟,但同样分得十分规矩。
齐政走入牢中,将手中的食盒放下,亲自在桌子上摆开碟子和碗筷。
楚王看着桌上这整齐的菜碟和摆得端正的碗筷,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如此懂我,和我如此搭配,为何却要为敌呢?”
齐政缓缓坐下,平静道:“我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王也缓缓起身,理了理身上衣衫的褶皱,对齐政歉意道:“条件有限,让齐大人见笑了。”
对这份病态的习惯,齐政没有嘲讽,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给楚王倒了一杯酒。
楚王看着面前的酒杯,再度一叹,“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第一顿酒是在这儿。”
齐政开口,“现在也不晚。”
楚王端起杯子,自顾自地喝了一杯,满意地回味了一下味道。
而后,他看着齐政,“现在才来,是觉得熬到火候了?”
齐政没有回答,也默默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
楚王的嘴角似乎带上了一丝自信的弧度,“江南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是希望我将所有知道的把柄都交给你,为你们接下来掌控江南出一份力?”
“让我猜猜,你是已经摆平了杨阶和陈松?不对,陈松那个蠢货你或许有可能,杨阶那个人应该不会屈服。政事堂还有个顾相,虽然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也是出身江南,跟我瓜葛不深,或许你是说服了他?”
“那你会对我给出什么条件呢?是免我一死还是答应照顾我母妃的母族呢?”
齐政摇了摇头,“你想错了,这些日子,我不仅没来找你,也同样没去找他们。此案全部交给刑部、大理寺、百骑司全权审理。”
楚王面色微变,旋即摇头不信,“以你的才华,你会放着这些朝臣不用,全部按照逆党处置了?你就不怕江南真的造反?”
“你会看不懂这些所谓的楚王党也有很多人不过只是攀附而已?在朝为官,水至清则无鱼,我不信你会这般莽撞。”
齐政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知道越王吗?”
楚王一愣,眉头一皱,“我岂能不知道他,但他夺位失败,如今不过是个落魄了的闲散王爷罢了。”
齐政挑了挑眉,“你对他很了解?”
楚王摇了摇头,“了解谈不上,但我决心夺位,也有一定程度是因为他。”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道:“他和吴王,让我看到了一位失败皇子的下场,顶着天潢贵胄的名头,却只能如同一头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封地,哦不,府邸之中,像一头猪一样被豢养着。”
“什么娇妻美妾,荣华富贵,对我们这样的出身的人,有任何的吸引吗?但他们却只能沉迷其中,当个米虫,当头肥猪,当个废物!”
他看着齐政,“你知道吗?当初吴王为什么要造反?就是因为皇长兄暗中亲自部署查江南,查得那些人慌了,他们要弄出些动静来警告朝廷,不要做那鱼死网破的事情。”
“吴王那是哭着求他们啊,一位曾经的皇子,如今的亲王,哭得涕泪横流,卑微得像是一条狗,但那些人依旧没有丝毫地松口。”
“所以,吴王造反了,吴王被灭门了,但同样,悬在江南头上的剑也暂时移开了。”
“我在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我要上位,然后我要转过头来,清扫了他们,只有我知道如何对付他们!那时候,我会带给这个天下,一个清朗的盛世!”
楚王的情绪在激昂之后缓缓平静下来,“至于你口中的越王,和吴王一样,不过是被江南势力摆弄的木偶而已,我没有太过留意。”
齐政冷冷道:“看问题,知道往深了想,但却只看得到一半,以至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而这,就是你如此悲剧的原因所在。”
“吴王是太祖当年封王,传承了数代已经血脉疏远,越王那是差点连先帝的皇位都抢了的人,即使被册封之后,依旧在先帝的庇护之下,享受着惊人的特权,经营了多年,这样的人,你竟会觉得他和那个已经传承了数代吴王一样,是个闲散王爷?是别人的牵线木偶?”
他看着楚王,“你是江南出身,他也是江南出身,你是皇子,他也曾是皇子,比起在你们各自父皇面前的宠爱,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势力就比他强,凭什么觉得如今蓬勃发展的江南势力就认你,而不认他?”
“你以为如今江南势力全心全意支持你,是因为你优秀吗?是因为他们都被你折服了吗?”
“有没有可能单单是因为,你更具有争夺皇位的大义名分呢?是个更合适的棋子呢?”
楚王的后背,登时一阵冷汗悄然渗出,握着酒杯的手,也有了微微的颤抖。
齐政缓缓道:“江南政、商、士绅势力集团的形成,绝不是朝夕之功,而且他们团结得如此紧密,必然会有一个核心的纲领和目标。”
他身子前倾,“敢问,你觉得你上位才多少年,在那之前,他们的核心是谁?”
“在你出现之前,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或者我换个问题,你以为陛下这以身入局的惊天一局,棋盘对面的到底是谁?”
啪!
楚王手中的酒杯悄然坠地,摔出了令人心碎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