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除夕消永昼 (第1/2页)
荣国府,荣庆堂。
除夕宗祭完毕,贾母带着媳妇、孙媳妇、孙女等女眷,重新返回荣庆堂歇息。
同行数位偏房妯娌姑嫂,皆是上了辈份亲眷,将堂中衬得人气鼎盛。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茶水闲话,故作欢言,心情各有郁郁。
倒是李纨心情颇佳,手来牵儿子贾兰,正和迎春等姊妹闲聊,气氛很是融合。
尤氏自宁国被诛,栖身贾家内院,难得出来露面,她又和李纨、迎春等人同辈,话语也算投机。
王熙凤更是满脸笑意,妙语如珠,来回穿梭,说几个笑话,将贾母逗得开怀而笑。
贾母毕竟是性情高乐之人,宗祭上的不快之事,木已成舟,板上钉钉,多生烦恼,于事无补。
被王熙凤插科打诨一番,她也就顺势就坡放下,想到荣国家声重振,今胜往昔,心情重新欢愉起来。
宗祭上杜锦娘风光荣耀之事,很快被老太太选择性遗忘……
至于王夫人和邢夫人,到底是何等心情,在场之人也并不在意。
……
众人消闲暇到日落时分,林之孝家的进来回话,分岁宴准备妥当,请的女戏也已备好。
贾母听了心情又得舒畅,带家中女眷入大花厅
大花厅穹顶鲜艳富丽,挂十余盏玻璃芙蓉彩穗灯,周边围绕白琉璃宫灯,将花厅照的绚丽辉煌。
厅中已摆开八九桌宴席,每桌旁摆设高几,焚着御赐百合宫香,放着新鲜花卉小盆景,另还备小洋漆茶盘。
贾母桌旁高几放置物品,比其他人更加细致,除茶碗、漱盂、洋巾,鸳鸯还放了眼镜匣子。
贾母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平日不戴眼镜,只是看戏的时候用。
宴席上除各式精致冷盘,还摆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等,以应新春吉兆。
等贾母等人落座,薛姨妈带着宝钗进来,黛玉、史湘云、邢岫烟、芷芍、五儿、平儿、英莲也相伴入堂。
身后还跟着贾琮房里的晴雯、龄官、豆官等人,另还有各人的贴身大丫鬟。
之后便是二房的周姨娘、赵姨娘、袭人、彩云、彩霞等人。
这些女眷不是贾家的外亲,便是各房的侍妾,或是屋里要紧姑娘丫头。
没过去一会儿,大花厅十余座宴席,几乎座无虚席,裙裳香风,钗簪映光,花团锦簇,俏颜争春。
……
王夫人顾目四望,正见到袭人过来,问道:“怎么不见宝玉人影?”
袭人神情略有尴尬,说道:“外面松轩厅设了男席,宝二爷和老爷、琮三爷都在那边入席。”
王夫人皱眉说道:“这怎么可以呢?”
想到多年以来,宝玉一向都上内席,这才是正经道理。
王夫人虽心中不服气,但也知些其中缘故,强去叫宝玉入女席,似乎有些牵强。
想到老太太只疼宝玉一个,如今也要被人这般冷落,多半是大房故意所为。
又想到刚丢了大丫鬟玉钏,情形已十分不利,还悬着用度裁撤之事,也没底气整事儿,只好悻悻作罢。
但是王夫人的话,还是让贾母听到耳里,她虽想宝玉过来相伴。
但贾母虽宠爱宝玉,也知要顾及大房脸面,即便心有不愿,也只能作罢。
同桌薛姨妈听了王夫人之言,心中有些叹气,自己这姐姐是真糊涂,还是故意假糊涂。
宝玉不说已经成年,还是定了亲事的爷们,如今又是偏门外男,哪还能入内院女席。
这里坐了几桌的大房女眷,难道让他这偏门小子,进来看头看脚不成,那还有什么礼数体统。
琮哥儿是正经家主,还是没定亲成家的,连他都不入女席,难道还能轮到宝玉。
王熙凤见了王夫人举动,冷眼旁观,并不说话,只是叫来丫鬟丰儿,在她耳边叮嘱一番。
……
出荣庆堂外,沿抄手游廊,走不到十步,便是摆设男席的松轩厅。
厅中按大花厅规格样式,布置玻璃彩穗宫灯,排开十余桌酒宴。
除了贾琮、贾政、宝玉、贾环等男丁,还有贾代儒、贾代修等偏房长辈。
其余还有贾瑞、贾菌、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各房子弟,年岁辈分不同,不胜枚举,各坐了好几桌。
另有金陵十二房来京参祭同族长辈,带着四五个晚辈,也都论辈分分桌而坐。
众人刚落座寒暄几句,各式山珍海味热菜,便流水价似端上,席间启酒举箸,气氛喜庆。
贾琮身为家主,又是功业显赫之人,自然成为席间焦点,常有同辈和晚辈上来敬酒。
贾代儒对贾琮有开蒙渊源,他执掌的贾家族学,竟能出一位翰林学士,是他一生最荣耀之事。
酒席之间,贾代儒请贾琮年节有瑕,给贾家私塾题名撰联,以勉励族中子弟向学。
贾琮身为家主,自然满口答应,贾代儒心中喜悦,竟不顾辈分向贾琮敬酒。
……
宝玉见他们开口读书举业,闭口子弟向学,只觉席上都是酸腐烂臭,几乎将人熏染欲死。
又看到贾环身上穿一件新做袍子,用的是上等雨天青暗纹软绸,看着手工颇为精致。
宝玉眉头一皱,觉得这袍子很是眼熟,上回彩霞便给他做了一件,只是花色不合心意,事后便没再问起。
最近府上有些传言,说贾环竟也用功读书,这让宝玉心中厌弃,就他这种虚假德性,也配穿一样的衣服。
总之他觉得男席上充斥庸碌之气,人人都言语仕途经济,个个都巴结吹捧贾琮,让他不堪目睹。
只是自己老爷在席,宝玉并不敢放肆,等贾政正给代儒敬酒,他才悄悄起身离席。
……
走到厅外抄手游廊,被冰冷夜风吹拂,宝玉有些如释重负,似乎从污浊中重获清白。
想到往年自己都在内席,能和姊妹们吃席说话,窥颜闻香,何等快哉,这才是自己该有样子。
今年不知哪个不知趣东西,竟把自己安排在男席,让自己吃够腐臭泥腥,实在可恶之极。
想到如今家中姊妹都在大花厅,还有贾琮身边平儿五儿等人,皆是天下少有人物。
上回见过的龄官,更是一等妙人,竟和林妹妹如此相像,想这些他心头火热,满腹喜不自胜。
急匆匆沿着抄手游廊,快步跨进荣庆堂,直入后院大花厅,赶着去里头入席。
……
宝玉刚走到大花厅门口,突然斜次出来一人,拦在了他的去路,正是内院管事林之孝家的。
宝玉见了她心中有些发憷,对这死鱼眼睛十分厌恶。
当初平儿在荣庆堂行入房家礼,宝玉心中觊觎美色,异想天开,想要入堂妄言一番,希望阻挠此事。
正是林之孝家的得了王熙凤吩咐,将他死死拦在荣庆堂外,才让他没有得逞。
宝玉事后胡思乱想,如不是林之孝家的作梗,自己仗义执言,平儿姐姐或许不会陷与贾琮之手。
后来他因此置气,将房中古玩砸碎一半,又是林之孝家的带人抄家般搜刮,让他丢尽脸面。
如今他正要入堂,又是这死鱼眼睛挡路,怎让他不心生气愤。
气呼呼问道:“林大娘拦住去路,这是何意?”
……
方才王熙凤听了王夫人之言,倒是给了她提醒,想到及时防患未然。
她深知宝玉性情,这回将他安排在男席,必定会腆着脸皮,又想往女席上凑合。
席上坐了三个寡妇,还有一堆大房丫头,便宜如何能被外男占去。
所以她让丰儿给林之孝家的传话,特意让她在大花厅门口守着。
林之孝家的皮笑肉不笑,说道:“宝二爷,里头可是女眷内席,你可不能乱闯,省的坏了家门礼数。”
宝玉脸色涨得通红,不服气说道:“林大娘说的什么话,往年我都坐内席,怎如今倒不成了,岂有此理。”
林之孝家的脸色微沉,说道:“宝二爷也知这是往年的事,如今情形大不相同,自然不能按旧例。
往年宝二爷还未成年,自然可以勉强使得,如今二爷已过十五,是个定了亲事的爷们。
自然要和内宅女眷行回避礼数,这才是大家公子做派。
再说厅里一半是大房的姑娘丫头,二爷是二房外男,更加要回避才是,不然成何体统。”
……
宝听到成了亲的爷们,只觉大受侮辱,不禁心如刀割。
那外男二字,更如火上浇油,愈发让他暴跳如雷!
自己是衔玉而生,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子,怎么竟到了这等田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