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守护 (第1/2页)
　　
　　大雨刚停，末息就打开客栈的门走出去，深深地享受雨后清新的空气。花香，草香，露水香，纷纷从衣衫的阻隔下渗入肌肤，清清凉凉。末息最喜欢这大自然的纯洁芳香，再加之脱离了宫苑沉重的束缚，不禁双臂伸展，转了个圈儿。湛蓝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旋转的裙裾似张开的花盘。
　　
　　淮殇在楼上静静地看着。毕竟只是十七八的光景，少女的稚嫩未脱。然而那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却使他时常忘记她的实际年龄。同行已有五日，他越发清晰地认清了眼前的女子。初识时她深不可测的神秘感已渐渐淡化，他越发地看透了这个女子。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却兼顾了大家闺秀与野丫头的性子。该有的礼仪一概不少，却在很多地方抛却了大小姐的小气与小家碧玉的矜持。她可以熟络地点菜付账，可以大方地上前问路，可以把自己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十分妥当······她真的和中规中矩的晴凉不一样，她就像水，随时变换着不同的形态。
　　
　　看似冰冷淡漠的她其实爱憎分明，对待不同人的态度也会截然不同。这一点，更加和自小接受贵族礼仪，待人接物圆滑老练，喜怒不行于色的贵族少女们不同。
　　
　　凭借着一双看破世间百态的眼，他渐渐地了解了她，却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想要更深地接近她，注视着她。
　　
　　他将思绪收回，斜靠在窗棂边，笑道：“看来末息大人是很喜欢这雨后天晴啊。”
　　
　　末息驻足，头也未回：“如此说来，淮殇大人不是也一样？自我出门后，淮殇大人的目光也一直望向窗外，不是也喜欢这雨后？”
　　
　　被一语中的，他却也不慌乱，只是含笑继续：“哪里，在下看的并非景色怡人，而是倾国佳人。”
　　
　　“不敢当。”她微笑着回应，竟丝毫不觉不妥与羞怯。
　　
　　淮殇关了窗下楼，从马厩里牵了马出来，末息接过一匹马的缰绳，利落地翻上马背。
　　
　　此行为避风头，仅他们二人，花瑶都被淮殇留在了宫内。一路上二人两马，轻装上阵，倒也行得极快。
　　
　　行到半路，忽见空中霞光初现，一道道刺目的光柱竟是由下方直射向空中，伴随着一阵阵遥远的细微的声响，旁人无法听见。过路的人见此情此景，均已为是神佛现世，纷纷叩首行礼。然末息淮殇二人皆是懂法之辈，一眼便认出是有灵力高深者在施术。末息平心凝神细听那遥远之音，竟发现那是兵戈出刃与阵亡之人的惨嚎声！她心中一紧，立即勒马止步。
　　
　　“末息大人······”淮殇开口，想说些什么。
　　
　　“那边出事了，我去看看，稍后便回。”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策马朝远处奔去。换作平时，她是向来不管这诸多闲事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是王朝的命定巫女，无论愿与不愿，她终归是替代晴凉登上了这俯下天下的位置，相应压在肩上的，便是守护天下子民的万钧重担。
　　
　　马在林中加速穿梭着，终是一抬蹄跃出了林子，跳到了一片空地上。末息抬头望向四周，心脏陡然像被紧紧地捏住一般，竟令她无法呼吸！
　　
　　这里是修罗地狱么？！
　　
　　远处的地平线上，残阳如血，凄然地投射出炽红的光芒予大地。而广阔的土地上，流血漂撸，八方横陈的尸体一望无际，排到了夕阳落山的尽头。断臂残缺的尸体上，鲜血犹汩汩流出，浓重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风也无法吹去。折断的旗帜被风打得猎猎作响。战场却异常地安静，所有的人似乎都睡去了一般，没有惨号，也没有呼吸。
　　
　　末息扶住马背，强忍下心头的不适与反复欲呕的感觉，牵着马走入战场。仔细看去，战死的人多是老少妇孺，当然也不乏身着军装的战士，但似乎倒下的枪尖指向来看，却似乎不是那些老幼们。
　　
　　那么，他们究竟在同谁作战？从方才那强大的灵力场反应来看，是有不亚于她能力的灵力者到场，那么说来······末息的瞳孔立时紧缩，难掩的怒意不断升起。是谁？！究竟是谁，大肆屠戮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一手创造出这样惨烈的修罗场？！
　　
　　末息走着，向战场的更深处走去。她一面小心翼翼地避开死去之人的尸体与鲜血，一面又仔细地观察看着倒下战士的方位。渐渐地，她感到尸身越来越密集，而死去士兵们也都开始朝向一个方向，表情也由惊恐转为无尽的悲愤与绝望。她走入了一个包围圈。
　　
　　抬头再度扫视，她终于看到了斜靠在巨大死尸包围圈中一杆断枪旁的女孩。乍一看去，她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与周围的死尸无异，而仔细望去，末息才觉呼吸一滞，难以置信般地，慢慢走上前。
　　
　　是她？怎么会是她！这个世界当真是愚弄人，谁会料想昔日在宫廷大殿上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贵族少女竟会是杀戮数千人的恶魔？！末息眼神转瞬变化万千，竟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澜。
　　
　　似是感到了她的到来，晴凉努力抬眼，望向面前不过几米开外的预思，却觉得是远隔天涯。
　　
　　“命定巫女······”她轻吟道，细微得怕这几个字碎掉一般。望着眼前纤尘不染的白衣女子，她心中涌起不知名的异样滋味，“由上百年的时光沉淀下来，被神选中的女孩，担当着救赎世人使命的你啊，果然和我是不同的么······”
　　
　　”我并非你们心目中的命定之人。”末息望着地上鲜血淋漓的女孩，冷冷地说：“我对神的信奉也并非绝对纯粹。我不信奉什么神意，若是真有神明，想必也不会选择我这样的人作为她的传教者。”
　　
　　晴凉怔怔地望着预思，起初那在她心中象征圣洁不可侵犯的纯白绸服似乎也显出了污浊。“你这样算什么？”晴凉的眼中不知不觉露出了鄙夷的意味。几百年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多少代流传下来的纯正血统都不敌她这一庶出的次女！起初，晴凉自认为是由于这命定之人，必定有着不同于她们这些凡尘女子的出世高洁和对神的绝对信仰。可末息方才那番话分明是将她的信念完全打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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