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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章 奥古斯……胖(上)

第一千零一十章 奥古斯……胖(上) (第1/2页)
  
  伊莲娜小姐忽然说她要到汉堡去,继续自己的学业,完成自己的学位。
  
  摄影系研究生的核心课程去年基本上就已经完成了。
  
  只剩下了毕业设计要做。
  
  这些天来,安娜经常在汉堡附近的河面上,划着一只小船,带着一只黑色的尼康相机,她告诉自己的秘书,她希望能够去散散心。
  
  河面就像是沙漠。
  
  一个人,一只船,漂荡在宽阔的河面之上,正如一个旅人行在沙漠之间,坐在宽阔的沙丘之上,明明她就身处在城市的中心,繁华的现代文明社会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时之间又觉得天地寥阔,万事万物都变得离你很远。
  
  她会被一种奇怪的缥缈感所淹没。
  
  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仅仅只有她自己,她把自己从所有的课程,所有的工作,所有的人际交往之间完全的抽离而开。
  
  像是一尊遗世而独立的女神。
  
  安娜从来不否认自己内心自恋气质的存在,就像她并不否认她内心之中的自我毁灭气质的存在。伊莲娜小姐知道自己有多么美,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多么的无可阻挡,而这种气质——身为一个喜欢拜伦的人——这样的气质就是她灵魂里的诗性,是她心中自身美的根源。
  
  是她自以为是的“希腊性”。
  
  她是野兽,她是玫瑰,她是水仙花,她是古希腊神话传说里的人物,能够配置出神秘的魔药,让整个特洛伊的人为她神魂颠倒。
  
  奥勒在向伊莲娜小姐求婚的时候。
  
  伊莲娜小姐念了段《埃及艳后》里的电影台词,讽刺对方像是把自己的浑身上下裹满了金粉向自己求欢。
  
  她把自己比作了恺撒。
  
  伊莲娜小姐何止把自己当作了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恺撒再如何是杰出的帝王,天才的军事家,他也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而她,她把自己当成了奥林匹斯山之上的神明,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呼唤雷霆。
  
  至于虚伪。
  
  虚伪、贪婪、放荡,奢靡……这些难道不都是奥林匹斯圣山之上的诸神本色么?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命运,这是所有希腊神话里最华美的精髓。
  
  何止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命运。
  
  那些勇敢的战士,睿智的英雄,绝色的公主,人间的帝王,乃至驾驭着太阳战车燃烧着驶过天空的神明。
  
  从渔夫到日月星辰。
  
  一切都只有一个既定好的命运。
  
  命运,神话里最为强大的法则。战斗,挣扎,纵酒狂欢,嚎啕大哭全都无所谓,你可以拿起长矛在特洛伊城外赢下一场场战斗,你必定会用战车拖着特洛伊的王子的尸体在城外飞奔,正如你必定会被云端飞来的一发冷箭射中脚踝。
  
  命运是缠绕着你的蛛网。
  
  在希腊神话里,当蝴蝶第一次享受振翅飞翔的乐趣的时候,远方,在一百株大树和一百个昼夜交替之外,那只悬空的蛛网就已经织好了。
  
  她是安娜,她是伊莲娜女伯爵。
  
  她可以批评布朗爵士批评的丝毫不留情面,她在读日记的时候,因为卡拉的事情悲伤的不能自已。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表现的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就像是命运。
  
  可……为什么不能就沉沦在那些命运所写好的欢宴里呢?为什么不能成为冷酷无情的神明,或者为什么不能被那种自我毁灭的气息占住心灵,为什么她没有跳进河里去,为什么那天,从货轮上掉到大海里之后,安娜最后还是选择了挣扎。
  
  为什么答案是“No”?
  
  飘荡在船上的时候,喧嚣很远,天地很近,总是一个思考人生问题的好时机。
  
  飘荡在船上的时候。
  
  安娜·伊莲娜总是忍不住想起顾为经的那些画作。
  
  “就像是水彩一样。”
  
  画展开幕的前几天,伊莲娜小姐在阿布扎比卢浮宫里,见到了顾为经重画的那些作品,这是她在心中所冒出来的评价。
  
  “知道么?”
  
  伊莲娜小姐看着展观里的作品,心里想。
  
  “G先生,这是梵·高的画作所得到过的评价。”
  
  梵·高有过大量的水彩速写的创作经历,他的老师曾评价梵高的水彩作品“就像是水彩一样”。
  
  这是一种诙谐的调侃。
  
  梵高是纯野路子出身,水彩又很讲究画面的流动性,他学画的时候怎么画都画不好,在经过了大量大量的练习,最终大家说——
  
  “哦,画得像是水彩一样。”
  
  谢天谢地。
  
  终于能让大家看出,这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了。
  
  色彩在流动的水波里舒展,就像是水彩一样。
  
  情绪在流动的水波里舒展,也就像是水彩一样。
  
  有些情况下,油画家会觉得被人夸奖像是水彩,当作一种批评。
  
  顾为经不会这么想。
  
  起码伊莲娜小姐忍不住想——大概汉堡美术学院的塞缪尔·柯岑斯先生一定会极为喜欢这些作品的色调。
  
  伊莲娜小姐知道,她终究无法像是萨拉那样,只给出一句话的简单评价。
  
  她能给很多作品一句话的简单评价。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或者
  
  “啊。”
  
  但这些画展上的作品不行。
  
  它所包含着的情绪太过复杂,伊莲娜小姐心中对于这场画展所蕴含的态度也太过复杂。
  
  换成她在萨拉的位置上,要不然她就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就像她成为了“侦探猫”的经纪人之后,在《油画》期间对待侦探猫的作品的态度一样。
  
  要不然。
  
  她就会忍不住长篇大论。
  
  事实上。
  
  哪怕到现在,在这条汉堡河面飘荡的小船之上,安娜·伊莲娜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去怎么长篇大论,有些事情,你不真的在那种情况下,在一种强烈的欲望的驱动之下,在纸面上沙沙的动笔,她就是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
  
  写艺术评论像是一场祭祀。
  
  在这个神庙里,台下的穿着祭祀长袍,束带系发,赤足跪在仪轨旁边的神官是安娜·伊莲娜,台上那个衣袖飘飘,凝望着满天星河的缪斯女神也是伊莲娜小姐自己。
  
  甚至。
  
  祭台上的祭品还是伊莲娜小姐自己。
  
  伊莲娜小姐自己都不知道,祭祀之后——把她与顾为经的画展摆在舞台上——所得到的回应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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