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回:喉舌 (第1/2页)
晗英正躺靠在床边的病床上,太阳斜斜地洒入,在雪白的被单上铺开一片薄脆的金箔。
光线里浮动着微尘,像悬浮在胶质中的碎屑。这光并不刺眼,却让她本就沉重的眼皮更添了几分负担。意识像泡在温水里的棉絮,松散、**,随时会沉下去。
咚咚。
敲门声很轻,像指节小心翼翼地叩在蛋壳上。晗英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费力地将视线投向门口。门无声地滑开,一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净的杏黄色长衫,颜色像被阳光晒褪了色的秋叶,带着一种温吞的暖意。她提着一个朴素的竹篮,盖着一层发白的细格防尘布。来人走近了,光线勾勒出她略显得严肃的眉眼。就好像她并不是来探病的人。
晗英认出了她。她努力牵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但这动作仿佛耗尽了刚刚积攒起来的一丝力气。笑容苍白脆弱,挂在脸上,像一张随时会脱落的纸片。
来人走到床边,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坐下,将竹篮轻轻放在自己并拢的膝头。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掀开了覆盖在篮子上的防尘布。布下先露出的,是一个素白的信封,边缘平整,没有署名,静静地躺在下一层布上。
她将它拿起,动作轻缓地放在晗英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那信封躺在那里,像一块小小的、沉默的方石。接着,她才完全掀开了防尘布。篮子里是几样小巧的点心。
不是那种油亮精致的西点,更像是家常做的、带着质朴气息的甜食。蒸的米糕,烤的酥饼,形状不算规整,表皮有些微焦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谷物和糖的朴素甜香。
她的目光落在晗英的倦容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怕惊扰了枝头的鸟雀。
“抱歉,只是些便宜的东西。”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听说……精神不太好的时候,吃一点甜的,或许……对身体恢复有点好处。我问过医生,说,至少心情会好。”
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落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善意。
晗英的目光有些涣散,先是迟钝地挪向床头柜上那个沉默的信封。那白色在阳光下有些晃眼,像一块不化的冰。然后,她的视线才艰难地移回篮子里那些朴素的、散发着微甜气息的点心上。阳光给它们镀上了一层虚弱的金边。
晗英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叹息拂过尘埃:
“宫,谢谢你。”
话音落下,病房里只剩下消毒水的冰冷气味和点心散发的、格格不入的温软甜香,在阳光的尘埃里无声交织。宫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晗英苍白的脸上,似乎在衡量她此刻能承受多少。
片刻后,宫才开口,声音依旧充满镇定:
“我看了报纸。上面说,府上遭到了袭击。动静很大。”
晗英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眼神有些空茫地投向天花板。
“我几经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你的伤势……不严重吧?你的状态,似乎比我想得更差。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晗英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那天……我不在家。我在公安厅……加班。是——太累了,才会这样。”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头柜和桌面,补充道,“我……没有报纸看。可能是家人不让医生带来吧。我曾经要求过,但他们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我需要保持情绪平稳。哈哈,可能外面的情况,真的很差吧。”
“我不知道您是否有能力承受实话。”
“一定被报社渲染得很夸张吧?六道无常对公安厅出手什么的……很危险,热点又很高的话题。文字内容很不负责任。”
宫微微颔首,表情依旧是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稳重镇定。
“嗯。还有黑子热的话题。入秋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又挺过低温的考验。可能您家人怕你看了,情绪太激动,对恢复不利。”
她没有评判这做法的对错,只是陈述一种可能。
病房里又陷入一阵沉默。阳光似乎偏移了一点,光斑在晗英盖着的被子上移动。她看着宫沉静的侧脸。作为大师姐的威严一刻也不曾淡去。可是,晗英分明看到与自己相似的沉重疲惫。疲劳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她们所有人身上。
“我……”晗英的声音更带着一种近乎自弃的苦涩,“身体太差了……已经帮不到你们了。”她微微别开脸,避开宫的目光。“真抱歉。对你们霏云轩来说,应该,需要一个更稳定的靠山吧。白哥那么忙,确实不好见。希望他能安排其他人和你们对接。虽然他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千万别自身难保才好,哈哈。”
宫闻言,只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她没有接晗英的话茬,没有安慰,也没有解释。那份沉默像一层薄纱,衬托在晗英的歉意之下,让那歉意悬在半空无处着落。
而后,宫的目光重新落回床头柜上那个素白的信封。她迟疑地伸出手,指了过去。
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将晗英涣散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这封信,是凉月君……让我带来的。据他说,是神无君托付我们转交。寄信人我不清楚,凉月君也没说。”
“凉月君?神无君?”
晗英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疑惑,强打起的微弱精神像风中残烛般摇曳。她费力思考,声音带着不解:“六道无常……同我有什么话要说?”
“也许,都只是转交。写信的人,未必是神无君。”
“唔。也是。”
晗英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引,紧紧锁在那白色的信纸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着疲惫、疑惑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好奇,驱使着她。她努力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在输液的手。指尖颤抖着,距离宫手中的信封还有一段明显的距离。
宫立刻察觉了她的意图,她迅速而平稳地向前倾身,主动将信封递到了晗英那只努力抬起、却显得如此无力的手中。冰凉的纸张触碰到晗英微凉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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