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1章 血染之于铁幕（一百一十三） (第2/2页)
　　
　　＂那真的……很厉害。甚至比小老虎（艾尔伯特）的能力还要厉害……＂帕拉米迪斯闷哼道。
　　
　　虎人艾尔伯特也能使用【第四奇迹—卡玛（命运）创造】，当时艾尔伯特的能力仅限于增加或减少卡玛（命运）。
　　
　　他可以减少自身的卡玛（存在感），让自己短时间内变成＂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他也可以增加自身的卡玛（存在感），把平行世界的自己暂时召唤到这边的世界来。
　　
　　但是艾尔伯特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到＂改变命运＂这种事。更何况贝迪维尔能改变的不仅是自身的命运，他还能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
　　
　　＂……果然，七年前【曙光战争】的末期，【世界之壁】突然变成了透明——那个就是你干的好事吧？＂崔斯坦终于问到了重点。
　　
　　贝迪维尔沉默，但是没有否认。
　　
　　＂你的【许愿】居然能让整个世界大幅改变成那种样子……你当时到底许了什么愿？代价又是什么？＂
　　
　　＂……你们事后有调查过【世界之壁】内部吗？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世界之壁】原本就拥有【透明化】的功能，只是一直没有启动对吧？＂
　　
　　＂……是的。薇薇安后来调查过了，它确实是有这种功能。只是最初启动【世界之壁】的家伙没有顺带启动这个功能，让当初的【幽暗地域】持续千年承受黑暗与贫瘠的煎熬。＂帕拉米迪斯回应，＂小贝迪的【许愿】就是在绝妙的时间点上，把【透明化】的功能打开了，对吧？＂
　　
　　＂那是结果，不是原因。＂狼人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最初的愿望只是【让战争停止，让人类与兽人停止互相伤害】而已哦。
　　
　　我也没料到【世界之壁】会突然变成透明，更没料到打成一片的两支军队会因此看到【世界之壁】对面蠢蠢欲动的黑暗生物大军哦。
　　
　　当人们看到了共同的敌人，意识到那是足以让世界灭亡的重大危机，他们才停止了战争。
　　
　　结果而言，我的【愿望】实现了。
　　
　　【世界之壁】变成透明，只是附带的好处。＂
　　
　　营地那边，以及贝迪维尔这边，很多知道事件来龙去脉的人都不禁发出了＂哦＂的惊叹声，仿佛把谜题最后一块拼图装上去了。
　　
　　＂世界改变了，战争停止了——那么，代价又是什么？＂
　　
　　崔斯坦并没有打算放过贝迪维尔，依然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穷追不舍。
　　
　　＂……你真的想知道吗？＂狼人青年依然不太愿意谈及这件事，＂你知道的话，恐怕会后悔的。我说出来也会让我自己后悔。＂
　　
　　＂小贝迪，没事的，说出来吧。＂帕拉米迪斯则催促道，＂就算别人不记得，大叔我依然记得。我会成为你唯一的证人。如果被当成傻子，我们两个一起被当成傻子也可。＂
　　
　　＂大叔……＂
　　
　　贝迪维尔又沉默了几秒，最终鼓起勇气答道：
　　
　　＂我让【世界之壁】变成了透明。我终止了战争，为世界带来了和平。我让世界的命运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代价自然也很大。
　　
　　我付出的代价就是……我自己。
　　
　　我的一切。
　　
　　我的命运。
　　
　　我的【存在】本身。
　　
　　从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任何人认得我。＂
　　
　　＂这……这也太扯淡了。区区一个【代价】能对整个世界造成影响吗……＂煞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愿望】同样对整个世界造成了影响，它阻止了战争，还让【世界之壁】那种巨大的造物全部变成透明。【愿望】和【代价】确实是对等的，这是等价交换。＂龙魔像博尔斯（火.枪.手纳特）试图做出理性的分析。
　　
　　＂可是……！那意味着对所有人的记忆进行操作！把影响范围内的几千几百万人的记忆全部抹除了哦！谁那么厉害，能做到这一点啊？！＂
　　
　　＂【世界的意志】能做到这一点。＂博尔斯幽幽地回道，＂如果你把整个宇宙当成是一个巨大的系统的话，让它抹除区区几百万人的记忆，其实只是小菜一碟。＂
　　
　　于是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没有人能否定那种可能性。
　　
　　＂伊文，你还记得停战的那一天，在场有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狼崽子吗？那家伙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们怎么不记得我了】，可是谁都不认识他。＂崔斯坦突然又说。
　　
　　＂你突然问我这事干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这样吧。我一个人的记忆可能出错，但是我们两个总不可能同时记错吧？＂
　　
　　＂好像……确实有那回事？抱歉，当时【世界之壁】变成了透明，巨墙的另一边又有那些怪物在蠢动，场面太震撼了。除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之外，其他细节我记不得太清楚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经常打仗的小朋友都知道，在确认战争结束的那个瞬间人是最松弛、又是最疲劳的。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很难记得清楚，说不定睡觉之后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会庆幸自己在战争中活了下来。当时的伊文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况吧。
　　
　　＂啊我倒是记起来了，确实有个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手舞足蹈的金色的小孩，很显眼。＂
　　
　　＂金、金色……＂贝迪维尔拉长脸。他才不是金色的，也没有手舞足蹈，你们以为他是小丑么？
　　
　　＂不是金色的。是银色。＂一直保持沉默的铁面人（剑圣亚瑟）突然开口道，＂在曙光战争的末期，地平线上升起了太阳。再加上【世界之壁】变成了透明，那个朝阳的光芒就洒遍了曙光大陆。＂
　　
　　＂——于是阳光把银色的家伙，映照成了金色。＂铁面人的发言，彻底唤醒了崔斯坦和伊文的记忆。
　　
　　＂是有这么回事。＂伊文不得不承认道。
　　
　　＂那个在朝阳下手舞足蹈的银色家伙，就是你吧？＂崔斯坦质问贝迪维尔。
　　
　　＂并没有手舞足蹈！你当我是傻子吗？！＂狼人青年狠狠地吐槽。
　　
　　＂——那么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个唯一重要的问题。＂崔斯坦眯起眼，郑重地问：＂在大家失去关于你的记忆之前，我们……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问了。
　　
　　他终于还是问了。
　　
　　不管贝迪维尔如何试着去逃避，一直逃避、不想去回应，他终究还是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他捏紧了拳头。他浑身都在轻微发抖。
　　
　　曾经的他也说出过真相。但是没人相信，没人在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傻子、疯子和小丑。
　　
　　曾与他共过患难的朋友，顷刻之间形同陌路，世上没有比这事更让人痛彻心扉。
　　
　　＂……是朋友。＂他低声说了出来，眼角则不争气地泛起泪光，＂非常，普通的朋友。＂
　　
　　营地这边，刚听完贝迪维尔的回应，崔斯坦马上用手摘下通信器，不然对面听见他的话。
　　
　　＂那家伙在撒谎。＂他说。
　　
　　＂可是——＂
　　
　　＂但他是人，不是怪物。＂没等帕拉米迪斯提出异议，鱼人王子又补上一句，＂那不是怪物能露出的表情。不管演技再好，没有心的怪物都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
　　
　　营地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在这里给他背书。他并非【噬身蛇—乌洛波罗斯】。他可以回来营地。如果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由我来负。＂
　　
　　静听着帕拉米迪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时间回溯到同一天的晚上。
　　
　　手臂开始石化，被凶恶的对手虎视眈眈的贝迪维尔，毫不犹豫地喝下了红色的神秘药水。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变红，他发出疯狂的咆哮。
　　
　　＂怎、怎么回事？？＂坐在铁骑上，远远观看着战斗的小乌鸦科博特，被这响彻天际的咆哮惊吓到浑身颤抖。
　　
　　＂别乱动。躲在我身后，把防护罩维持在最大输出。＂固拉德命令道，＂煞星大人也请干活，你不是可以施放防护罩吗？＂
　　
　　＂别命令我！而且我早就在做了！＂和博尔斯一起凑过来的煞星，把自己的防护罩叠在固拉德的防护罩的外围。
　　
　　两架铁骑加上两条龙释放的防护罩，总共四层防护罩，这防护力量理论上已经结实到坚不可摧。
　　
　　但是众人还是有很不好的预感。他们背后有冰凉的感觉在蔓延，仿佛这种程度的防护依然是一层纸，很难在接下来的灾难中保护他们的周全。——疯狂的红狼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就是如此的危险。
　　
　　＂石、石化了……＂科博特眼睁睁看着贝迪维尔全身都被石化诅咒吞噬，但是那个石化看起来又和普通的石化不太一样。
　　
　　因为那个石头是深红色的。而且那些石头开始裂开，变成好像龙鳞一样的构造，覆盖着深红狂狼（贝迪维尔）全身。
　　
　　而全身石化并不能阻止深红狂狼的行动。
　　
　　相反，它的全身都在膨胀，肌肉变得更加壮硕，浑身上下都流溢出隐约的赤红火焰，仿佛在那石头外壳之下，有着疯狂的烈火在燃烧。
　　
　　【深渊诅咒—石化】是直接攻击灵魂的诅咒，它和普通的石化效果并不一样。只要人还活着，就几乎无法逃避石化诅咒的攻击。
　　
　　但如果灵魂沉睡，以野兽的意识取而代之，操纵身体呢？
　　
　　这就是【许愿】的逻辑。
　　
　　即使贝迪维尔自己当时没有找到自救的方法，【世界的意志】总是会帮他找到最优解。就像是人脑没有办法解开的问题，用超级电脑一瞬间就能解开那样。
　　
　　【世界的意志】其实就是【大星灵】——整个宇宙所有生命的集团无意识所组成的，最高级别的灵体。
　　
　　贝迪维尔的能力其实就是向大星灵请愿——然后得到回应。
　　
　　他是被大星灵宠爱着的存在——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管再怎么任性的请求，其愿望都会被允诺。
　　
　　而现在，免疫了石化诅咒的狂狼反过来利用身体的石化部位攻击敌人，仿佛拥有了保护伞。他的拳头上附着在坚硬而深红的石头，他用那石之拳狠狠地殴打鸟型龙，把已经仅存一口气的鸟型龙揍得粉身碎骨。
　　
　　＂嘎呜——！！＂他咆哮，然后从口中反射出深红色的光束炮，凶暴地炮击着已经粉碎的鸟型龙的身体。
　　
　　那炮击不仅让敌人灰飞烟灭，甚至击穿了山体，在远处的山脉上挖出一个大坑。
　　
　　＂简、简直就像是发狂的野兽……＂远远看着狂狼暴揍鸟型龙，岩铠龙固拉德发出了感叹。
　　
　　＂啊呜呜呜呜呜呜！！——＂即使让敌人灰灭，狂狼的疯狂进攻还远远没有停止，他朝着正在缓慢地再生的邪灵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作出殴打。
　　
　　每一拳都让天地为之摇撼，每一击都让世界为之颤抖。
　　
　　他挥舞利爪打出赤红色的【月光波】，那是贝迪维尔以前常用的绝技。但是狂暴化后的深红狂狼，就连攻击性质都彻底改变。发射出去的月光波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就会裂解，爆.炸，掀起一阵由高纯度魔力引发的光子风暴。风暴在高速地削挖着岩土，把山体啃噬得残破不堪。
　　
　　紧随在连续的利爪猛攻之后，是狂狼的吐息。深红的吐息威力丝毫不逊于龙息，吐息一遍遍地把鸟型龙的残骸轰得粉碎，同时在周围的山体上留下无数孔洞，把山脉都挖得坑坑洼洼的。
　　
　　几分钟内就承受了连续数千次的致命攻击，就连杀不死的邪灵的再生能力都肉眼可见地显著下降了。
　　
　　鸟型龙被一次又一次地击溃，粉碎，烧成飞灰。它连再生都来不及，就迎来了下一次的毁灭，下下次的毁灭，无数次的毁灭。
　　
　　本已虚弱的它，变得更加地虚弱。残存在它体内的魔力骤降到危险的程度，而且它从环境中吸收魔力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光是消耗魔力再生自己，就已经让它精疲力竭。
　　
　　即便如此，灵体就是灵体，灵体是不死之身，想杀死灵体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情。哪怕还有一点点的魔力残存，邪灵鸟型龙依然有办法让自己复活过来。在众人的眼中，深红狂狼不过是在做着无用功，徒劳地攻击着一个打不死的灵体，把它当作会无限复活的沙包。
　　
　　但是，果真如此吗？
　　
　　积存下来的疲劳，不管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在逐点蚕食着鸟型龙。它已经疲于奔命，维持再生就是它能做到的唯一之事。它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根本就没有余力还手。
　　
　　而深红狂狼呢？他似乎是不知疲倦的，而且越战越勇，越揍越狠，每次挥拳下砸、挥爪撕扯都会引起音爆现象，也就是说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超越了音速。
　　
　　若是凡人的肉.体，这样持续地打出超音速的拳头，手脚早就崩溃过无数次了。肌肉会撕裂，骨头会碎散，就连皮肤都会在超音速下和空气摩擦，燃烧成焦炭。
　　
　　但狂狼仿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不，他仿佛是高维度的生物，就和那些深渊生物一样，不受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所约束，能持续不断地对自己的敌人发动＂降维打击＂。他既不知疲倦，身体也不会在乱来的攻势下自灭，他持续揍了鸟型龙好几个小时，依然精力充沛，狂暴依旧。
　　
　　甚至，他的攻势还更猛了。岩浆一样的火焰从他体内流泻而出，通过石化铠甲的缝隙涌向外部，洒落并溶蚀地面。他的每一拳每一爪都导致又大量的熔岩火喷涌而出，那非同寻常的烈火把周围的空间加热到如同火山口的正中央。灼热烧杀着鸟型龙，持续不断地破坏着它的分子构造，阻碍它的再生，并为它送上剧痛。
　　
　　于是，尸骨燃烧了起来。不仅是鸟型龙的骨头被连续打碎，它的骨灰还沾染到了熔岩烈火，于是被焚烧。在破坏与再生的无尽角力中，破坏完全压制了再生。
　　
　　＂嘎呜呜呜呜！！＂仿佛已经察觉到战斗进入了尾声，深红狂狼高高跃起。利用了【轻灵术】把自身重量降低到只有原本的六十分之一，它轻飘飘地跃升到几千英尺的高度上。
　　
　　然后，所有熔岩烈火被汇聚成球，变成一个巨大到宛如午夜太阳的火球。
　　
　　＂大的要来了！撑住！＂能感知到死亡风险的星辉龙煞星给在场的人们（以及龙）下命令，把更多的魔力灌入防护罩内，大幅提升它的防御力。
　　
　　轰隆！——光是摩擦空气就发出了如同惊雷般的巨响，双手举着熔岩太阳的狂狼朝地面急坠而去。
　　
　　以石躯压杀，以烈焰焚毁，以坠落的冲击力击溃敌人。
　　
　　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技巧，不需要华而不实的魔术。再简单暴力不过的攻击方式，在绝对的力量下就是最优的杀伤手段。
　　
　　当熔岩太阳碾碎一切，并在地面上制造出灼热的深坑之后，鸟型龙也只残留下一小块骨片。
　　
　　其再生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几乎没有在再生了。
　　
　　而同时，深红狂狼也张开了血盆大口。
　　
　　其头部和下颚都有深红的石头铠甲保护。因此，当它张开时，会给人一种从舌尖一直开裂到耳根的诡异错觉。但实际上它可能只是把嘴巴张到最大而已。
　　
　　好像黑洞一样的球体在他口中出现，卷起飓风。
　　
　　以暴风吸入之势，他吞食天地。
　　
　　地面的尘土、碎石、甚至熔岩，一切松动的、可以被风暴卷走的物事，全都盘旋着被黑洞吸入其中。
　　
　　鸟型龙残留下来的骨片用尽全力在抵抗，依然无法抗拒那巨大的牵引力，最终被卷走。
　　
　　深红狂狼就这样吃掉了鸟型龙，连同周围的岩石、岩浆、土壤一起，全部吞噬。
　　
　　那吞天噬日之势既豪迈又恐怖，仿佛连附近的时空都被它生吞活剥了一部分。
　　
　　那东西……根本不是人。
　　
　　那是吞噬怪物的怪物。那是吞食天地的怪物。
　　
　　那是吞世之蛇……或者吞世之狼。
　　
　　——混沌之恶魔，【噬身蛇—乌洛波罗斯】。
　　
　　等观战的众人从惊异之中恢复过来后，周围的熔岩烈火早就消失不见，夜暗也被曦光取替，时间已经流逝到凌晨。
　　
　　明明看上去只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战斗，实际却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仿佛时间真的被吞食了一部分。
　　
　　而深红之狼呢？
　　
　　视石化诅咒如无物，他肆无忌惮地沐浴在晨光之下。他身上的石化盔甲逐渐土崩瓦解，随风消逝，露出其本体。
　　
　　他身上的深红也逐渐褪去，变回了纯粹的银色。这银色的狼毛在朝阳的映照下更是泛起了金色的光彩。
　　
　　没过几秒，贝迪维尔就脱力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