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药庐暗香 (第1/2页)
深渊的极致死寂与剧毒,仿佛将时间的流动都凝滞了。
每一息都漫长如岁,充斥着侵入骨髓的寒冷与灼烧五脏六腑的痛楚。
凌尘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墨绿毒海中载沉载浮,仅靠着丹田深处那倔强颤动的半轮绿芒维系着最后一线清明。
背上的朱药师重如顽石,身躯冰冷僵直,只有极其微弱、带着腐败气息的呼吸证明他还未彻底化作一具毒尸。
凌尘甚至无法感知外界,所有的神念都用于内视体内那场绝望的拉锯战,微弱的绿芒在狂暴毒素的冲击下苦苦支撑,延缓着生机被彻底吞噬的速度。
它像一个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支撑的灯塔,光芒虽微,却固执地不肯熄灭,指引着他最后那点不愿沉沦的意志。
就在这绝境之中,一股微弱、却与深渊剧毒气息截然不同的气流,混在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秽里,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那气流清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药香。
这异样的气息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惊醒了凌尘被剧痛麻痹的感官。
昏沉的意识挣扎着挣脱毒海,他吃力地抬起头,试图在墨绿粘稠的视野中寻找源头。
光线,极其微弱、带着点点冷白荧光的奇特菌类光芒,刺破了绝对的黑暗,勾勒出前方一片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不再是无穷无尽的毒浆,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被巨大穹隆覆盖的空间边缘!
脚下湿滑冰冷的“地面”延伸过去,逐渐显露出被剧毒侵蚀得黢黑发亮的岩石,而岩石之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面坚韧的、仿佛由无数墨绿色坚韧藤蔓与某种奇异树脂编织而成的巨大壁垒,隔绝了汹涌的毒浆海洋,如同堤坝般将这片不大的空间保护在内。
壁垒本身也饱受剧毒侵蚀,呈现深褐近黑的色泽,表面凝结着一层厚厚的毒痂。
但壁垒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正是这些孔洞,不断将外界精粹的毒浆缓缓过滤、吸入,流淌在壁垒内部隐约可见的脉络管道中。
壁垒之内,一片奇异的景象赫然入目。
空间并不大,不过十丈见方,却生机诡秘。地面依旧是厚厚一层剧毒浸染的软泥,但上面生长着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奇异毒植!
墨紫色的蘑菇伞盖流淌着荧光,深褐色的苔藓长满针刺般的绒角,半透明、散发着磷光的鬼脸苔攀附在石壁和巨大的乌黑根茎上,无声地扭曲。
先前看到的那种深褐色、近乎透明的剧毒丝线在这里尤为密集,在毒植间无声蔓延,仿佛一张捕食能量的巨网。
而在这片微型剧毒丛林的中央,一片不大的药圃显得格格不入。
药圃中的植物没有半分娇嫩,形态狰狞扭曲,叶片呈现墨绿、靛蓝甚至紫黑,茎秆虬结如老藤,花朵带着诡异的斑点或刺芒。
它们同样散发着浓烈的毒性气息,但那种气息中,又似乎蕴含着一丝被“驯服”、被“调和”的奇异韵律。
药圃旁,倚靠着巨大的乌黑壁垒,竟有一座完全由乌沉木和黑色藤蔓搭建而成的小小茅庐。
茅庐极其简陋,风格古拙厚重,与这片死亡之地的氛围融为一体,若非那扇透着惨绿微光、以某种透明毒胶封就的奇异窗棂,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是它!那股带着苦涩药香的清冷气流,正是从茅庐中丝丝缕缕逸散而出!
“天不绝我?”一个嘶哑到几乎不成调的声音从凌尘喉咙里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
这片被剧毒壁垒守护的隐秘药圃和茅庐,犹如无边地狱中意外出现的避难所!
他不再犹豫,积攒起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背着朱药师沉重的躯体,蹚过那片诡异安静的微型毒林,朝着那扇透着微光的奇异窗棂挪去。
每靠近一步,那股奇异的苦涩药香便清晰一分,与周遭的剧毒气息形成一种微妙的对抗与平衡。
当他终于用尽全力,扑倒在茅庐门口冰冷的乌沉木门槛上时,那扇以厚实毒胶密封、布满天然木瘤纹路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了。
门内光线同样幽暗,只有壁上镶嵌的几颗惨白荧光石发出冷冽光芒。空气中弥漫的药味与毒气的混合气息更加浓郁。
映入眼帘的并非寻常人家的桌椅摆设,屋角堆放着晒干形态诡异的毒草,墙上悬挂着各种不知名兽骨制作的工具、大小不一的石臼瓦罐。
正中一个小小的炭火炉上,架着一只黑色石鼎,鼎内墨绿色的液体无声翻滚,溢出丝丝甜腻又刺鼻的腥气。
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蹲在炉鼎前。
那身影极为单薄纤细,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暗青色粗布袍子,袍子衣角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墨色毒蝶,在幽光下若隐若现。
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荆棘似的枯枝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鬓边,露出半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耳廓与纤细的后颈。
她似乎正专注地观察着鼎中药液的成色。凌尘沉重的扑倒声和浓烈的剧毒气息似乎也未引起她丝毫波澜。
“救救他。”凌尘喉咙火烧般剧痛,声音嘶哑如破风箱,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他几乎无法维持平衡,只能侧过头,让背上朱药师那张布满灰绿色蛛网纹路、口鼻溢血、气息奄奄的脸孔朝向那背影。
这时,那单薄的身影才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一张脸。
极其年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五官精致得如同玉琢,却因缺乏血色而透着一股冷玉般的脆硬感。
一双眸子尤其引人注目,瞳孔竟然是罕见的银灰色,如同冬日清晨凝结的寒霜,通透、冷漠,深处沉淀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看尽枯荣沉浮的古井无波。
她瞥了一眼凌尘和他背上几乎断绝生机的朱药师,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凌尘脸上和他背上的朱药师身上迅速扫过。
没有询问,没有惊讶。她的眼神只在朱药师灰绿面庞和衣襟上已经凝结的墨绿血迹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即,那缺乏血色的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毒深。”
冰冷的声线,毫无波澜,直接给朱药师下了判决。
“求…”凌尘还想再求,却见她纤细苍白的手掌一翻,指间已经捻出了三根细若牛毫的银针。
那银针在荧光石下闪烁着幽幽寒芒,针尾似乎还带着极其细微的奇异符纹。
“噗!噗!噗!”
三声细微的破空轻响几乎同时响起。凌尘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三根银针已然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朱药师颈后、脊椎两侧以及头顶百会的死穴边缘!
快!准!诡异!
银针刺入的瞬间,凌尘感觉自己背上朱药师冰凉的躯体猛地一颤,一股浓烈到极点的腥腐恶臭瞬间从朱药师周身毛孔爆发出来,几乎凝成实质!
同时,朱药师灰绿色的皮肤下,无数道细密的墨绿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肉眼可见地朝着三处银针所在的位置疯狂蠕动、聚集!
那少女银灰色的眼瞳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没有犹豫,动作行云流水。素手飞快地拂过鬓间那根束发的荆棘枯枝,指尖微弹,一点墨绿色的粉末洒向朱药师身前地面。
同时,她左手探入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皮囊,再伸出时,指间已夹着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表面布满尖锐细孔的漆黑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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