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暗探 (第1/2页)
晨雾如纱,轻笼着长春宫药圃的院落。陆明舒提着半桶清水,小心翼翼地浇灌着一畦叶缘泛紫的草药。水珠在晨光中晶莹剔透,落在叶片上,又顺着脉络缓缓滑下,渗入泥土。
这是她来到药圃的第三天。
那日报名时,她故意在孙姑姑面前流露出对草药的“兴趣”,说自己在家时常帮母亲采药换钱,认得些常见草药。这说辞半真半假——前世在侯府时,她确实跟着府里的医婆学过些皮毛;而这一路逃亡,柳青也教了她不少。
孙姑姑审视了她许久,最终点了头:“药圃的刘嬷嬷是个严苛的,你若吃不了苦,趁早说。”
“奴婢能吃苦。”陆明舒垂着眼,声音平稳。
于是,她和另一个叫秋菊的姑娘被分到了药圃。秋菊是个沉默寡言的农家女,手上有厚茧,做事踏实,但眼神总是怯怯的,不敢与人直视。
药圃比训练院更偏僻,也更安静。院墙更高,门禁更严,进出都要查验腰牌。管事刘嬷嬷约莫五十岁,头发花白,面容严肃,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在药圃做事,有三条规矩。”刘嬷嬷第一日便训话,“第一,手要净,药草娇贵,沾了污秽就废了;第二,嘴要严,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不许外传一个字;第三,眼要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心里要有数。”
陆明舒和秋菊恭敬应下。
药圃的活确实不轻。每日寅时起床,先打扫院落,再根据天气照料不同的草药——该浇水的浇水,该遮阳的遮阳,该松土的松土。午后要处理采收的药材,清洗、晾晒、切片、研磨,每一步都有讲究。晚上还要值夜,防止虫鼠破坏。
但陆明舒甘之如饴。因为在这里,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那株雪见草。
雪见草在药圃东南角,独占一方土地,周围用矮竹篱围起,显出其特殊地位。这株草药长得确实不同寻常——茎秆粗壮,叶片肥厚,即使深秋时节,依旧保持着青翠,只在叶尖处泛起淡淡的金色。
陆明舒负责照料这片区域。每日清晨,她要为雪见草松土、浇水;午后,要检查叶片有无虫害;傍晚,要用特制的药水喷洒叶面。刘嬷嬷交代得格外仔细:“这株雪见草是娘娘的心头肉,若有闪失,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娘娘常来吗?”陆明舒装作不经意地问。
刘嬷嬷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警告:“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的事。”
陆明舒低下头,心中却有了计较。贤妃娘娘如此重视这株雪见草,恐怕不只是因为珍贵,更因为它下面藏着铁盒。这株草,是遮掩,也是标记。
浇完水,她提着空桶往回走。秋菊正在晾晒昨日采收的茯苓,见她过来,小声说:“春秀姐,刘嬷嬷让你去库房取些硫磺粉,说是要防虫。”
陆明舒点点头,放下水桶,朝库房走去。
库房在药圃西侧,是一间独立的屋子,门上有铜锁。刘嬷嬷将钥匙给了她,叮嘱道:“取三两,用戥子称准,多一钱少一钱都不行。”
“是。”陆明舒接过钥匙,心中却是一动——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单独进入库房。
库房不大,但堆得满满当当。靠墙是一排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中间是几个大陶缸,装着需要密封保存的药材;墙角堆着些杂物——竹篓、麻袋、工具。
她找到装硫磺粉的抽屉,取出戥子,仔细称了三两,用油纸包好。做完这些,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借着昏暗的光线,快速扫视着库房。
她在找机关。
影七说过,铁盒在地窖里,地窖入口在雪见草下面。但陆沉舟也提醒过,地窖有机关,需要按下石板四角的凸起才能打开。那么控制机关的地方,很可能不在雪见草旁边,而是在某个更隐蔽的位置。
库房是个合理的选择——这里不常有人来,又有药味掩盖其他气味。
她仔细查看地面、墙壁、药柜背面,甚至用手轻轻敲击,听声音是否有异常。但一圈下来,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突然落在墙角那堆杂物上。那里有个半旧的竹篓,篓口朝下扣在地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竹篓边缘的地面,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些。
她走过去,蹲下身,假装整理鞋袜,手指却轻轻划过地面。确实,这里的青石板被磨得光滑,像是经常被移动。
她试着推了推竹篓,竹篓很轻,一推就挪开了。下面是一块普通的石板,和周围的没什么两样。但她注意到,石板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是这里!
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没有立刻查看,而是迅速将竹篓挪回原位,起身出了库房。锁好门,她拿着硫磺粉去找刘嬷嬷。
“取来了。”她将纸包递给刘嬷嬷。
刘嬷嬷接过,打开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点点头:“嗯,纯度不错。下午你去熬防虫药,按我教的比例。”
“是。”陆明舒应道。
整个上午,她都按部就班地干活,但心中却反复思量着库房的发现。那块石板下面,很可能就是地窖的机关控制处。但怎么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启动机关?又怎么才能避开守卫进入地窖?
午饭时,秋菊凑过来,小声说:“春秀姐,你听说了吗?永寿宫那位,昨儿夜里差点没挺过去。”
陆明舒心中一动:“你怎么知道?”
“早上送药材的小太监说的。”秋菊压低声音,“他说太医署那边忙了一夜,长春宫这边也灯火通明的,贤妃娘娘天没亮就去了永寿宫。”
这是个重要的信息。贤妃娘娘在永寿宫,意味着长春宫守卫会相对松懈,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但怎么行动?她一个人,既要启动机关,又要潜入地窖,还要避开药圃的其他人和巡逻的守卫。
她需要帮手。但秋菊显然不行,这个胆小的姑娘不被吓哭就不错了。
也许……可以趁夜里?
午后,陆明舒在灶间熬防虫药。药圃有自己的小厨房,专门用来煎药、熬制各种药膏药水。灶间只有她一人,秋菊在院子里翻晒药材,刘嬷嬷在午睡。
药罐在灶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浓烈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陆明舒一边看着火,一边整理着思绪。
从库房到雪见草,大约三十步。中间要经过一片晾晒区,白天人来人往,夜里虽然没人,但有灯笼照明。而且雪见草周围没有遮蔽,一旦有人从院墙上巡逻经过,很容易被发现。
更麻烦的是,地窖打开时会不会有声音?铁盒取出后怎么带出来?拿到铁盒后怎么离开药圃?一个个问题像连环扣,需要一一解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陆明舒立刻收敛心神,专注地看着药罐。
进来的是个小太监,十四五岁年纪,面容清秀,手里提着个食盒。
“春秀姑娘在吗?刘嬷嬷让我送些点心过来。”小太监声音清脆。
陆明舒起身行礼:“多谢公公,放着就好。”
小太监将食盒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姑娘可是从训练院来的?”
陆明舒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公公有事?”
小太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迅速塞进她手里:“有人托我带给姑娘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像是怕被人看见。
陆明舒握紧纸卷,心跳加快。她将纸卷藏进袖中,继续熬药,直到药熬好,过滤,装瓶,整个过程都做得一丝不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收拾完灶间,她回到自己和秋菊同住的小屋。秋菊还在院子里忙,屋里没人。她迅速打开纸卷,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库房后窗。影。”
是影七!他竟然能传信进来!
陆明舒又惊又喜。惊的是影七居然能在守卫森严的宫中联络到她;喜的是有帮手了。她将纸条凑近油灯,烧成灰烬,又将灰烬撒出窗外。
接下来的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宁,既期待夜晚的到来,又担心计划出纰漏。但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干活,不敢有丝毫异常。
傍晚,刘嬷嬷突然召集药圃所有人。
“都听好了,”刘嬷嬷脸色凝重,“永寿宫那边情况不好,各宫都要加强戒备。从今晚起,药圃夜里加派两人值夜,轮班巡视。春秀,秋菊,你们俩第一班,戌时到子时。”
陆明舒心中一沉。戌时到子时,那子时三刻的约定怎么办?
“嬷嬷,我……”她试着开口。
“怎么?有意见?”刘嬷嬷眼神一厉。
“奴婢不敢。”陆明舒低下头,“只是奴婢昨夜没睡好,怕值夜时精神不济,误了事。可否调换到第二班?”
刘嬷嬷审视着她,半晌才道:“那就你和冬梅换,你们第二班,子时到卯时。”
“谢嬷嬷。”陆明舒松了口气。子时到卯时,正好涵盖子时三刻。
入夜后,药圃早早落了锁。第一班值夜的两个老宫女提着灯笼在院子里巡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明舒和秋菊在屋里休息。秋菊很快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陆明舒却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的椽子,在心中一遍遍演练着接下来的行动。
子时将近,冬梅来敲门换班。陆明舒和秋菊起身,接过灯笼,开始值夜。
深秋的夜很冷,风穿过院墙,带来远处宫殿的檐铃叮当声。药圃里很安静,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猫叫。灯笼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春秀姐,我、我有点怕。”秋菊小声说,声音发颤。
“怕什么?”陆明舒平静地问。
“听说……宫里夜里不干净。”秋菊凑近些,“前些年有个宫女在药圃投井死了,后来就常有人听到哭声。”
陆明舒心中一动。投井?药圃有井?
“井在哪里?”她问。
“就、就在库房后面,被封了。”秋菊指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刘嬷嬷不许我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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