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策论 (第1/2页)
承平元年,二月中,夜已深。
紫微宫,养心殿东暖阁。鎏金蟠龙烛台上的蜡烛燃去大半,烛泪堆叠如珊瑚。年轻的天子赵成并未就寝,只着一袭玄色常服,倚在临窗的暖炕上,手里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羊脂玉球,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似在倾听洛京遥远的市井余音。
御前安静侍立着两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吕忠,依旧低眉顺眼,如泥塑木雕。稍前半步,跪着一个身着赤色麒麟服、腰佩绣春刀的精悍男子,正是北提举司(原北镇抚司)提举骆思恭。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将近日京中大小事宜,尤其是崇仁坊韩国公府与清平坊沈尚书府的动静,条分缕析,娓娓道来。
“……平康馆道士之事,承天府尹崔呈秀确已密报顾阁老。顾阁老当夜召集其子顾秉谦、礼部高尚书、鸿胪寺徐卿等密议,认定此为沈砚清、赵孟景等清流设局,意图污蔑构陷,搅乱科场,其心可诛。彼等议定,暂不动作,静观其变,但暗中已遣人监视平康馆,并开始搜集可能与清流有关的‘线索’以备反制。”
“沈砚清处,自那陈文若夜访后,其与幕僚亦密议至深夜。幕僚多认为是顾党嫁祸之局。沈砚清虽表面安抚陈文若,言必面圣,实则已暗中布置,一面查访与顾党亲近士子是否接触过道士,一面草拟弹劾礼部、承天府渎职致流言四起的奏章,欲抢先发难。”
骆思恭顿了顿,继续道:“齐国公府二公子陈文若,回府后与其父兄立下赌约,以今科能否中甲榜为赌,其父陈宗林已立字据。此外,陈文若离沈府后,曾密会越国公后裔姜忠焕,与其剖析武场策论可能方向,言及北疆用兵及与漕银折色、统购统销国策关联,见识……颇为不俗,迥异其平日纨绔之名。”
听到这里,皇帝手中转动的玉球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弧度。他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吕忠:“吕伴伴,听见了?这洛京城,白日里是锦绣文章、太平盛世,到了夜里,可是热闹得紧。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几句真伪莫辨的‘风声’,就能让朕的股肱之臣们,如此费心劳神,各自盘算。”
吕忠躬身,声音平和无波:“主子圣明。大臣们各为其……为朝廷计,难免思虑多些。”
“各为其‘党’吧?”皇帝轻笑一声,收回目光,看向骆思恭,“那道士,可还安稳?”
骆思恭头垂得更低:“回主子,道士仍在平康馆‘听竹小筑’,深居简出。期间确有两拨人暗中接触,一拨似与国子监某司业有牵连,另一拨……隐约有光禄寺的线。所谈内容,北缉事司(原东厂)的番子未能贴近,但交接之物,似是金银。道士身份已查明,乃朝天观挂单的云游道士,道号‘玄真’,半年前入京,平日只在观中研习丹经,少有外出。”他特意加重了“朝天观”三字。朝天观,乃皇室敕建道观,历代住持皆有皇家背景。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那抹玩味更浓,眼中却无甚笑意:“玄真……倒是会挑地方挂单。他这‘风声’,卖得可还顺利?”
骆思恭道:“除接触那两拨,暂无其他。平康馆内外,顾党、清流、还有咱们北缉事司的眼线,都盯着呢,水泼不进。”
“嗯。”皇帝将玉球置于炕几上,发出一声轻响,“盯着好。让他们都盯着。这潭水,看似被那道士搅浑了,可底下的大鱼,都还藏着呢。”他忽然看向吕忠,语气随意,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兴味:“吕伴伴,你说,若是这‘风声’……不止在平康馆有,若是再多几处,更真切些,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该动心的人都动心……这朝堂的水,会不会搅得更浑一点?斗得……再厉害一点?”
吕忠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脸上依旧恭顺:“主子深谋远虑。只是……科场乃国之重典,若风波过大,恐伤及抡才大典本身,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皇帝淡淡道:“寒心?若真是栋梁之材,岂会被区区谣言左右?若本就是投机钻营之辈,借此筛出去,岂非好事?朕倒想看看,在这‘风声’之下,有多少人能把持得住,又有多少人,会原形毕露。至于斗……”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让他们斗。不斗,朕怎么知道,谁忠谁奸,谁可用,谁当黜?不把这水搅浑了,那些藏在淤泥底下的脏东西,怎么翻上来?”
他挥挥手,骆思恭无声叩首,退入阴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暖阁内重归寂静,只余烛火噼啪。皇帝重新望向夜空,喃喃道:“陈文若……齐国公府那个出了名的纨绔?有点意思。沈砚清想借题发挥,顾介溪想稳坐钓鱼台……那朕,就再给你们添把火。传旨……”
二月末,宫中传旨,明发天下:
大楚天子诏:
朕绍承大统,夙夜兢业,思得贤才,共襄盛治。兹特开恩科,广罗俊彦。文场大比,定于三月初三日,卯时三刻,于承天府贡院开龙门,依制举行祭告先圣、唱名搜检等仪,辰时三刻正式开考。武场大比,定于三月十五日,于西郊演武场,依制举行祭旗演武等仪,辰时一刻正式开考。着礼部、兵部、国子监、殿前司等各有司衙门,悉心筹备,肃清场规,务使考试公允,选拔真才。钦此。
圣旨一下,承天府本就拥挤的街巷更是沸腾。士子们或闭门苦读最后冲刺,或奔走相告打探消息,或求神拜佛祈愿高中,空气里弥漫着焦灼与期盼。
时间倏忽,转眼便是三月初三。
寅时二刻,天色未明,寒气侵人。承天府贡院所在的崇文街,早已被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青衫磊落的寒门士子,有仆从簇拥的官宦子弟,更有众多前来送考、看热闹的百姓,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维持秩序的兵丁、衙役呼喝不断,努力分开人流。
贡院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高悬“贡院”匾额,门前矗立着“龙门”牌坊。在灯笼映照下,“龙门”二字仿佛闪烁着诱人又冰冷的光泽。跃过去,便是另一番天地;跌下来,可能粉身碎骨。
人群边缘,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一顶装饰颇为华丽、甚至显得有些俗艳的四人抬暖轿,在几名豪奴和丫鬟的簇拥下,费力地挤了过来。轿帘掀起一角,露出陈文若那张带着惺忪睡意的脸,他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这么早……困煞人也。”说着,竟又缩了回去,似乎打算在轿中补个回笼觉。
旁边骑着马、同样带着小厮的贾廷和看得嘴角直抽,连忙下马,凑到轿窗边,压低声音急道:“我的文若兄!这都什么时候了!龙门即将开启,众目睽睽,你、你还坐轿子?快下来吧!没看见旁人都在看你吗?”
确实,周围已投来无数道目光。有认出陈文若的勋贵子弟,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有寒门士子面露鄙夷,低声议论“纨绔子弟也来充数”;更有不少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那不是齐国公家的二公子吗?他也来考?”
“嘿,凑个热闹罢!难不成还能写出锦绣文章?”
“带着丫鬟小厮坐轿来考科举?真是闻所未闻!”
“人家是来走个过场,回去好跟国公爷交代赌约吧?听说赌得可不小……”
嘲讽、质疑、好奇的目光如针般刺来。姜忠焕也早已到了,站在不远处,看着轿子,眉头紧锁,却并未上前。倒是陈文君,一身利落劲装,显然是送考(他自己要考武举),挤到轿边,担忧地唤了声:“二哥……”
轿帘再次掀开,陈文若揉了揉眼睛,似乎才看清外间情形,对贾廷和的劝告和周围的嘲讽浑不在意,反而懒洋洋道:“急什么?这不还没开门吗?站着多累。”说罢,竟真就老神在在地在轿中稳坐。
贾廷和以手抚额,几乎要仰天长叹。
卯时三刻,吉时到。沉重庄严的礼乐声中,贡院朱门轰然洞开。主持此次文试的礼部尚书高文焕、副主考国子监祭酒等官员,身着庄重朝服,缓步而出,于龙门下举行祭告至圣先师、唱名、宣讲考场纪律等一应仪式。过程繁复庄重,无数士子屏息凝神,心潮澎湃。
仪式毕,便是搜检入场。士子们排成长队,逐个接受兵丁仔细搜查,防止夹带。陈文若这才慢悠悠下轿,伸了个懒腰,随着人流向前挪动。搜检到他时,兵丁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虽是纨绔气),又听闻其名,动作不由得谨慎了几分,但该查的依旧仔细。陈文若倒也配合,只是神色依旧惫懒。
进入贡院,穿过重重院落,便是密密麻麻如蜂巢般的号舍。天色已渐明,晨光熹微中,号舍显得格外狭小阴冷。陈文若按号寻到自己的位置,却发现除了惯例在考场外围巡视的左神机卫士兵外,在一些特定的号舍附近——尤其是那些一看便知是官宦世家子弟所在的区域——多了些其他身影。
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是锦衣卫。而另一些,穿着褐色贴里、面无表情、眼神阴柔的,则是北缉事司的太监。他们并非固定值守,而是沉默地、缓缓地在一排排号舍间穿梭,目光如同冰冷的刷子,掠过每一个埋头准备的士子,尤其是在那些世家子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更长一些。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原本些许的窃窃私语都彻底消失了。
陈文若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了然。皇帝果然不放心,或者说,皇帝正等着看戏。他安然在自己的号舍坐下,整理笔墨。
辰时三刻,净鞭三响,全场肃然。试题由受卷官分发至各号舍。当陈文若拿到那张印着试题的素白纸张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指尖仍微微一颤。
抬头,一行醒目的楷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兹承平元年恩科文试,上题:《漕银折色论》,下题:《靖海扬波论》。
尔诸生当悉心敷陈,务求实论,以彰才学,以裨国是。
果然!一字不差!
不远处的号舍,隐约传来贾廷和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有极低的一声“果真……”便戛然而止。整个考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响起极力压抑的、纷乱的呼吸声和纸张窸窣声。有人面露狂喜,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惶惑不安。然而,无论是高坐明伦堂的主副考官,还是巡场的御史、锦衣卫、太监,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仿佛这惊天巧合,只是寻常。
陈文若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慵懒,澄澈如寒潭,锐利如初刃。他提起笔,饱蘸浓墨,略一沉吟,便在那雪白的卷子上,落下第一行端正劲秀的楷书。
《漕银折色论》
臣闻:治国之道,在裕国而不伤民,在通变而能持重。今之漕粮折色,变实物为征银,诚为革弊求新之举。然法无万全,利之所在,弊亦随之。伏惟圣明垂鉴,臣谨陈管见如左:
漕运之弊,积重难返。实物转输,道里悬远,舟车劳费,十钟不能致一石;胥吏侵渔,层层盘剥,民膏竭于道路,国帑虚于仓储。改征折色,一则可省转输巨耗,变虚耗为实银;二则可免百姓运粮之役,得专心农亩;三则银两轻赍,便于上纳,国库可速充。此其利之大者,如拨云雾而见青天。
然臣窃忧者有三:一曰定价之权。粮价丰歉无常,若折价恒定,丰年则民贱粜而伤农,歉岁则民无粮而易银,必致鬻儿卖女,流离载道。二曰火耗之滥。碎银熔铸,固有折耗,然若任有司妄定火耗,三分加一,甚或对半,则新法之利未显,而盘剥之害已深,是去一弊而增一虐也。三曰银源之涸。百姓所出者粮,所纳者银。银非田间所产,必赖商贾转输。若豪商乘时垄断,压粮价而抬银价,则民受双重之困,国失征敛之实。
故臣愚以为,欲行折色之善政,必先固其根本。根本维何?一在清丈田亩,使赋有所依,诡寄、投献无所遁形,此可参考前朝青苗法丈量核实之精神,务求田亩之数实。二在严考成之法,不仅考钱粮完纳,更须察州县执行之善否、民情之欢戚,有违戾害民者,虽额满亦罪之;有善于抚循、弊绝风清者,虽未足额亦奖拔之。如此,则官吏知所劝惩,不敢恣意妄为。
更须于折色之外,辅以常平仓籴粜,丰年官价收储,歉岁平价放粮,以平抑市价,防备凶荒。又于运河枢纽、商贸汇聚之处,设官银局,公平兑换,防止奸商操控。此二者,乃折色之两翼,缺一不可。
若此,则不出五至十年,赋役可均,国用可足,而民力得纾。然后,方可徐图进一步均平赋税、简化税则之良法,使我朝仓廪实而知礼节,百姓足而君孰与不足?此臣为折色策万全、计深远之愚忱也。
【白话解释】
我听说治国之道,在于使国家富足却不伤害百姓,在于变革却能把握分寸。现在的漕粮折色,将征收实物改为征收银两,确实是革除弊端、寻求新法的举措。但是法律没有完美无缺的,利益所在的地方,弊端也会随之产生。恳请圣明的皇上垂听,我谨陈述浅见如下:
漕运的弊端,积累很深难以改变。实物运输,路途遥远,车船劳顿耗费,十钟粮食运到目的地可能剩不下一石;小吏侵吞剥削,层层盘剥,百姓的血汗耗尽在路上,国家的仓库却空空如也。改为征收银两,一来可以节省运输的巨大损耗,把虚耗变成实实在在的银子;二来可以免除百姓运粮的劳役,让他们能专心种地;三来银子轻便容易携带,方便缴纳,国库可以迅速充实。这是它最大的好处,就像拨开云雾见到青天。
但是我私下忧虑的有三点:一是定价的权力。粮食价格丰年歉年变化不定,如果折合银两的价格固定不变,丰收年头百姓低价卖粮会伤害农民,歉收年头百姓没有粮食却要换银子,必然导致卖儿卖女,流离失所。二是火耗的泛滥。碎银子熔铸成官银,自然有损耗,但如果任由官府胡乱规定火耗比例,三分加一,甚至对半收取,那么新法的好处还没显现,盘剥的害处就已经加深,这是去掉一个弊病又增加一个暴政。三是银两来源的枯竭。百姓生产的是粮食,要缴纳的却是银子。银子不是田地里长出来的,必须依靠商人转运。如果豪商趁机垄断,压低粮价抬高银价,那么百姓就会受到双重的困境,国家也收不到实际的赋税。
所以我认为,想要推行折色的好政策,必须先巩固它的根本。根本是什么呢?一在于清查丈量田地,使赋税有所依据,那些诡诈地寄名、投献土地的行为无处藏身,这可以参考前朝青苗法丈量核实的精神,务必追求田地数目的真实。二在于严格考核官员成绩的法令,不仅要考核钱粮是否完成缴纳,更要考察州县执行政策是否妥善、百姓情绪是否欢喜,有违背政策、伤害百姓的,即使完成了税额也要治罪;有善于安抚百姓、弊病断绝风气清明的,即使没有完成税额也要奖励提拔。这样,官吏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敢胡作非为。
更必须在折色之外,配合设立常平仓买卖粮食,丰年时官府按合理价格收购储存,歉年时平价卖出粮食,以此来平抑市场价格,防备灾荒。又在运河枢纽、商贸汇聚的地方,设立官方的银钱机构,公平兑换,防止奸商操控。这两条,是折色政策的两只翅膀,缺一不可。
如果做到这些,那么不出五到十年,赋税劳役可以均衡,国家用度可以充足,而百姓的财力得到缓解。然后,才可以慢慢谋划进一步均衡赋税、简化税收规则的好办法,使我们朝廷仓库充实而百姓懂得礼节,百姓富足了君主怎么会不富足?这就是我为折色政策筹划周全、考虑深远的诚恳心意。
《靖海扬波论》
臣闻:守在四夷,治安中国。东南海疆,万里波涛,昔为贡舶商帆之通途,今成萑苻亡命之渊薮。靖海之举,势在必行,然非仅恃兵威可竟全功。臣谨剖肝沥胆,为陛下陈靖海之全策:
靖海之要,首在辨其源。今之所谓“海寇”,其类有三:一曰真盗,剽掠商旅,戕害生灵,此必剿绝,以彰天讨。二曰失业之民,或因海禁骤严,生计顿失;或因胥吏苛索,家破入海。此辈汹汹,实怀怨望,宜剿抚兼施,开其自新之路。三曰豪强私舶,假寇之名,行商之实,避朝廷抽分,拥武装以自保。此辈最为难治,牵涉既广,其利甚厚。
故用兵之道,贵在知彼。宜选练水师,汰弱留强,装备坚船利炮,熟谙风涛礁屿。更须用间,分化瓦解,许以投诚免罪,重赏擒获渠魁。军事既振,则当肃清沿岸,设堡戍,联保甲,断其接济,使寇如鱼失水。然此皆治标之术。
治本之策,在于通。夫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海疆之患,亦复如是。臣愚以为,当于荡平巨寇之后,重开市舶,规范海贸。择良港设司,定则例,明抽分,使利归国课。鼓励大商领照出洋,亦允番舶依例入港,官府为之平交易、断争讼。如此,则海道为利途,商民乐业,孰肯从盗?此即“以通制乱”之上策。
然市舶之利,必资于内地物产丰盈、匠作精良。故靖海之长远根基,仍在漕银折色与统购统销二策。折色充盈国库,乃可厚饷精兵,建造舰船;统购平抑内地粮价,保障军需,更可借此调控丝、瓷、茶等出海大宗货品之产销,蓄积国力,待时而沽于外洋,获十倍之利。兵精粮足,货殖繁盛,水师巡弋万里如庭户,商船往来诸国若比邻,则海疆不靖而自靖,天威不扬而自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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