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乱世将至 (第2/2页)
“宽限?减免?”那矮胖军官三角眼一翻,嗤笑道,“老东西,你当军令是儿戏?
郡守大人体恤尔等,才只征三斗!若是等蛾贼真打过来,
你们连命都没了,要粮食何用?
少废话!按户征收,日落之前,必须交齐!若有藏匿抗拒者……”
他顿了顿,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阴冷的目光扫过人群,又特意在那串被绑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意思不言而喻。
村民们的脸色更加灰败,有人已经开始低声哭泣。
张角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胸口那股郁气又开始翻腾,比昨日更甚。
这就是乱世将至的缩影。
贪婪的爪牙,麻木的羔羊,还有被当做牲畜对待的,更弱势的女子。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女子惊恐绝望的脸,掠过村民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最后落回那矮胖军官和他手下那些兵匪身上。
无限白粥……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吗?
不能。
它能变出粟米缴纳吗?或许可以,但如何解释来源?只会引来更大的怀疑和灾祸。
它能变成刀剑反抗吗?更不能。
它甚至不能给那些被绑的女子一碗热粥,因为此刻的任何异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混杂着冰冷的理智,在他心中交织。
张宝昨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世道……活着不易……少惹是非才是保身之道……”
是啊,保身,就得先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
可是,就这样看着吗?看着粮食被抢走,看着那些女子被带走,走向更悲惨的命运?
原主灵魂深处那点微弱的,对太平的向往,似乎被这残酷的场景刺痛,发出一丝不甘的悸动。
而穿越者的灵魂,则被这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激起了更深沉的冰冷怒意。
“哥……”
张梁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有点支支吾吾道:“咱们……咱们家哪有三斗米啊?二哥留下的饼也快吃完了……”
闻言张角深吸了一口冰凉而污浊的空气,抬手,轻轻按在张梁瘦弱的肩膀上。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看着就好,米的事情别担心,家里还有。”
话语一落,他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场中。
看着老村长还在苦苦哀求,但那军官已不耐烦,挥手让两个兵丁上前,开始挨家挨户地踹门搜查,呵骂声,翻箱倒柜声,女人孩子的哭叫声瞬间打破了村口凝滞的压抑。
有村民试图藏起最后一点粮食,被兵丁揪出来,拳打脚踢,粮食被抢走,人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被绑的女子中,有人看到同村熟人被打,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啜泣,立刻招来看守兵丁的厉声呵斥和鞭影。
场面开始失控,混乱而绝望的气息弥漫。
张角的手指,在张梁的肩膀上,无意识地收紧。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原主张角的,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气质,正在某种激烈情绪的冲刷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某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正在沉淀下来。
他依旧没有行动。
现在不是时候。
这无限白粥的能力,此刻是最大的弱点,而非倚仗。
他只是在看,在记住。
记住这些兵匪的嘴脸,记住这乱世的法则,记住这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愤怒。
然后,他拉着张梁,在混乱的人群边缘,悄然后退了几步,将自己更深地掩入其他村民的身影之后。
他的目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群被绳索捆绑,在清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子。
其中有一个年纪与张梁相仿的女孩,脸上脏污,一双大眼睛却格外清澈,此刻正蓄满了泪水,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喊“娘”。
张角别开了视线。
胸口那块郁垒,仿佛被灌入了铅,沉重冰冷,沉甸甸地坠着。
但他眼神深处,那点昨夜刚刚燃起的篝火,名为可能的冰冷星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目睹这彻底的黑暗与不公后,烧得更加幽暗,也更加清晰。
无限白粥……
或许,它真的不能直接解决眼前的刀兵和掠夺。
但,如果连眼前自己一亩三分地都无法守护,连亲人都无法保全,谈何其他?
先活下去。
然后……慢慢来。
思索着他牵着张梁,转身,朝着自家那个破败的院落走去。
背后的哭喊,呵骂,鞭打声,渐渐被土墙和晨雾隔开,却又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听觉和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