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挽手走入璀璨名利场 (第2/2页)
罗梓努力模仿着她的节奏,挺直背脊,控制着呼吸,脸上维持着那快要僵掉的笑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发抖,能感觉到额角有冷汗想要渗出,又被他强行憋了回去。红毯在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媒体镜头,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微微调整方向,虽然没有蜂拥而上(晚宴有严格的媒体管理),但那些黑洞洞的镜头和闪烁的闪光灯,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甚至能听到不远处有记者压低的、快速播报的声音:“……韩晓女士已抵达,身着深蓝丝绒礼服,气质绝佳……身旁男伴身份暂未确认,疑似新任伴侣……”
新任伴侣。这个称呼,像一根刺,扎进罗梓的耳膜。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声音和目光,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红毯,集中在臂弯处那冰凉的触感,集中在维持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表演”上。他开始运用陈女士训练过的技巧:目光平视前方,焦点微微放虚,避免与任何具体的人或镜头长时间对视;呼吸尽量放慢放深,用腹部呼吸来对抗心悸;行走时,将重心微微放在脚后跟,确保步伐稳定……
他们就这样,挽着手臂,在无数目光的洗礼和低声的议论中,一步一步,走过了那条仿佛无比漫长的红毯。韩晓始终是那个绝对的焦点和引领者,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屏障,为他挡掉了大部分直接而尖锐的探究(至少表面上)。而罗梓,则像一个最忠诚、最得体的影子,一个完美的陪衬,沉默,稳定,微笑着,履行着他“男伴”的职责——提供支撑,维护形象,绝不抢镜,也绝不掉链子。
当终于走到旋转门前,身穿制服的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拉开沉重的玻璃门时,罗梓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一大片,冰冷地黏在皮肤上。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只是微微侧身,以一个极其自然的、维护性的姿态,让韩晓先行进入。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挑高空间,璀璨夺目的巨型水晶吊灯如同瀑布般从数十米高的穹顶倾泻而下,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堂照耀得如同白昼。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繁复华丽的金色纹饰和往来穿梭的、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高级的混合香氛——名贵香水、雪茄、鲜花、以及美食美酒的气息——形成一种奢靡而令人微醺的氛围。舒缓而富有格调的现场弦乐演奏,从某个角落流淌出来,与人们压低声音的交谈、水晶杯轻碰的脆响、以及侍者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上流社会的、华丽而虚伪的背景音。
这里的人,比“清漪”更多,也更“耀眼”。男士们几乎清一色的塔士多或正式晚礼服,女士们则争奇斗艳,各式各样的高级定制礼服、璀璨珠宝、精心打理的发型妆容,共同构建了一幅流动的、奢华至极的名利场浮世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标准的社交微笑,举止优雅,谈吐得体,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精明、算计、评估和永不满足的野心。
当韩晓挽着罗梓的手臂,踏入这片光海的中心时,原本流畅的、低沉的声浪,似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更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聚焦了过来。这一次,目光中的成分更加复杂。有对韩晓一如既往的惊艳与敬畏,有对她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伴的巨大好奇与探究,有快速的、不动声色的评估与比较,也有隐隐的、来自某些方向的、带着审视甚至淡淡敌意的注视。
罗梓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无数涟漪。但他已经没有了在红毯上那种最初的、几乎要崩溃的恐慌。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适应”开始出现。也许是因为已经踏入了“战场”,退无可退;也许是因为韩晓那强大而稳定的气场,无形中成为了他的“锚”;也许是因为连日来的高压训练,让他的身体和神经在极度紧张后,反而进入了一种扭曲的、类似“战时状态”的应激模式。
他脸上的微笑,虽然依旧缺乏真正的温度,但似乎自然了一丝。他挺直背脊,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不再刻意躲避那些投来的视线,而是以一种温和的、不卑不亢的姿态,坦然接受着打量。他甚至开始能够分辨出那些目光中不同的意味:纯粹好奇的,带着审视评估的,隐含羡慕或嫉妒的,以及少数几道……似乎不那么友好的。
他挽着韩晓,跟随着主办方迎上来的一位高层(似乎是论坛的秘书长),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上前与韩晓寒暄。有白发苍苍、气度威严的老牌企业家,有正当盛年、意气风发的科技新贵,有气质儒雅、谈吐不凡的外交官或学者,也有几位打扮入时、在财经或时尚媒体上常见的名媛。
每一次,韩晓都会停下脚步,用她那标准的、礼貌而疏离的社交辞令与对方简短交谈。而罗梓,则始终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扮演着那个安静、得体、适时递上支持性眼神或简短接话的“完美男伴”。当韩晓被介绍给对方时,他会微微欠身致意;当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询问时,他会用练习过的、简洁得体的方式自我介绍:“罗梓。幸会。”;当交谈涉及某些他“应该”了解的话题(比如韩晓近期的某个投资项目,或对方提到的某个宏观趋势)时,他会适时地、用那种“略带了解但不过分深入”的语气,插入一两句笼统但不出错的看法,或者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韩晓,彰显“以她为中心”的伴侣定位。
他的表现,谈不上多么出色或机智,但至少,没有出现明显的错误。他像一个被输入了复杂程序的机器人,在韩晓这个“主机”的牵引和自身存储的“数据库”(训练内容、死记硬背的知识点)支持下,勉强维持着运行的稳定。
他甚至开始能够模仿韩晓身上那种,在面对不同人物时,微调语气和姿态的“技巧”。面对位高权重的长者,他的姿态会更恭敬,语气更谦逊;面对同龄的成功人士,他的态度则更放松、平等一些;面对那些明显带着打探或审视意味的目光,他会用更平静、更坦然的目光回视过去,同时手臂上支撑韩晓的力道,会不自觉地微微加重一丝,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某种“所有权”和“维护”。
他们就这样,挽着手臂,如同这场盛大名利场中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揣测的一道风景,缓慢而稳定地,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走向今晚真正的核心——位于顶楼的、那间可以俯瞰全城璀璨夜景的、传说中的宴会厅。
每一步,都暴露在无数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之下。
每一步,都是对他“演技”和意志力的残酷考验。
每一步,也都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天壤之别,以及这场“挽手同行”背后,那冰冷而残酷的、名为“契约”与“表演”的本质。
璀璨的名利场,已经对他敞开了大门。
而他,这个披着华服、戴着面具的闯入者,除了继续扮演下去,沿着韩晓划定的路线,走入那片更深、更险的漩涡中心,已别无选择。
前方,宴会厅那两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鎏金大门,正在缓缓打开。里面,更辉煌的灯火,更密集的人群,更复杂的社交网络,以及未知的挑战,正在等待着他们。
罗梓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奢靡的香氛中,带着铁锈般的绝望味道。
然后,他紧了紧臂弯,脸上那标准化的微笑,似乎又“完美”了那么一丝。
挽着手,继续向前。
走入,那片名为“上流社会”的、极致奢华也极致冰冷的,璀璨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