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第2/2页)
　　
　　你开始沿着主干道缓缓前行，铃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你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像一个忠实的小小护卫。
　　
　　人间之里的生活气息比你想象的还要浓厚。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铁匠，赤着上身在铺子前挥汗如雨，每一次捶打都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几个穿着围裙的妇人，正围在井边一边打水一边闲聊，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一群光着脚丫的孩童，在小巷里追逐着一只花皮球，嬉闹声传出很远。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鲜活、质朴，充满了生命力。
　　
　　然而，随着你们的深入，一股微妙的、不和谐的气氛开始在你周围弥漫开来。
　　
　　最先变化的，是声音。
　　
　　原本喧闹的交谈声，在你走过时会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正在讨价还价的商贩和顾客，会突然忘记自己说到哪一句。妇人们的闲聊中断了，孩童的追逐也慢了下来。
　　
　　然后，是视线。
　　
　　许多道目光，无论男女老少，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你的身上。
　　
　　即便你穿着朴素的旅行者服装，带着兜帽遮掩了大部分面容，但你那与生俱来的、无法用衣物掩盖的独特气质，依然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们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他们只是觉得，那个缓步走来的旅人，他的一举一动，他身体的每一个轮廓，都散发着一种让他们心跳加速、甚至连呼吸都为之屏住的、致命的吸引力。
　　
　　你身后的铃，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她紧张地将兜帽拉得更低，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看啊……这就是我的千千大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抱着一篮子红彤彤的苹果，从你们对面的小巷里走出来。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与你交汇的刹那，她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她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点，脸颊上“唰”地一下飞起了两片动人的红霞。
　　
　　她看得呆了。
　　
　　“哐当——”
　　
　　她怀里的竹篮一歪，一颗最饱满、最鲜红的苹果从篮子里滚落出来，在石板路上颠簸了几下，最终……恰好停在了你的脚边。
　　
　　少女如梦初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看着停在你脚边的苹果，又看了看你，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窘迫得手足无措，一时间竟忘了去捡。
　　
　　整条街的视线，都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更加名正言順地聚焦在了你的身上。
　　
　　你弯下腰。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但由你做出来，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味。你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不是在捡拾一颗凡俗的果实，而是在拾起一颗坠落的星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你身体的俯仰而移动，一些年轻的女性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你捡起了那颗苹果，它在你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显得愈发鲜红欲滴。
　　
　　然后，你抬起脚步，不急不缓地走到了那位已经彻底呆滞的少女面前。随着你的靠近，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抱着篮子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敢动。
　　
　　你将那颗饱满的苹果托在掌心，向她递出，同时开口了。你的声音平静而富有磁性，清晰地传入了少女和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个苹果，多少钱？”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一般在少女的脑海中炸响。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你可能会微笑着还给她，可能会冷漠地走开——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你会……询问价格。
　　
　　“多、多少钱？”
　　
　　她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大脑一片空白。向这样的人……收取金钱？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不！不不不！不用钱！”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回过神来，拼命地摇着头和摆着手，“这……这个，送……送给您！就当是……是我不小心撞到您的赔礼！”
　　
　　她语无伦次，甚至连是谁的过错都搞不清楚了。对她来说，能让你弯腰，已经是天大的罪过。她不仅想把这颗苹果送给你，甚至有把整篮苹果都硬塞给你的冲动。
　　
　　你的行为和话语，在周围的人群中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天啊……他说话了……”
　　
　　“连声音都这么……这么好听……”
　　
　　“真是个有礼貌的旅人啊，明明是那丫头自己犯傻……”
　　
　　你身后的铃，在兜帽的阴影下，悄悄地攥紧了衣角。她看着那个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警惕感。
　　
　　现在，少女坚决不肯收钱，只想把苹果白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