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悬丝间 (第1/2页)
江风卷着硝烟的余味,将凯旋船队的帆影送向江夏码头。尚未靠岸,城头已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那声音冲破晨雾,直上云霄,将连日来被江东水军压迫的憋闷与恐惧一扫而空。
士卒们扒着船舷,挥舞着兵器,脸上满是亢奋的潮红。江北那震天的爆炸声、冲天的烈焰,还有“火龙箭”划破夜空的惊鸿一瞥,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让每一个亲历者都引以为傲,让守城者备受鼓舞。文聘麾下的荆州兵,此前对林凡这位“外来监军”尚有几分隔阂,此刻看向林凡及其麾下那群面色沉静的神秘工匠时,眼神里已堆满了近乎迷信的敬畏——能引“天火”破敌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跳板搭稳,林凡率先踏上码头。脚下的青石板还带着夜露的湿凉,耳边“监军威武”的呼喊便如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经久不息。他微微颔首,脸上却无多少得色,只是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鳞次栉比的营寨,落在东南方江面尽头——那里,江东水寨沉静如墨,仿佛昨夜的惨败从未发生。
周瑜,此刻在想什么?是暴怒,是警惕,还是早已布下了新的杀局?
“林监军!”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人群,文聘大步走来,铠甲上的血迹尚未擦拭干净,却丝毫不减其意气风发。他一把攥住林凡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嵌进肉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奇功!此乃惊天奇功啊!焚毁粮草无数,击溃刘备精锐,看谁还敢小觑我江夏将士,说我等只能被动防守!”
“将军浴血奋战,身先士卒,才是此战大捷的关键,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林凡谦逊一笑,随即压低声音,指尖轻轻叩了叩文聘的铠甲,“然,胜不骄,败不馁。周瑜非易与之辈,我军‘火龙箭’已然暴露,这等利器出世,必招致他更猛烈的报复,甚至可能引来联军的联手绞杀。当务之急,是立刻加固城防,修补水寨栅栏,清点军备,安抚伤兵,万万不可松懈。”
文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凛然。他重重点头,松开手抱拳道:“监军所言极是!是我一时得意忘形了。我这就去安排,让水寨和城头加倍警戒,再派斥候沿江探查,绝不给江东军可乘之机!”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去,腰间的长刀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回到临时住所,林凡顾不上洗漱更衣,便立刻伏案疾书。烛火跳跃,映照著他疲惫却专注的侧脸。他将江北夜袭的起因、经过、战果一一写明,从挑选敢死队、佯动惑敌,到渡江突袭、焚毁粮草,事无巨细。在文书中,他极力推崇文聘的勇猛决断,将“身先士卒、指挥若定”等赞誉之词尽数赋予这位宿将,将主要功劳归于他;而自己,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偶得古传奇物‘火龙箭’,稍助军威,侥幸建功”。
写完报捷文书,他又取出早已备好的另一道奏章,详细阐述了“火龙箭”的威力与潜力,恳请曹操加大研发、改良力度,并调拨更多熟练工匠、优质铁矿和火药原料,以期早日量产,用于对抗江东水军。
这是一份精心权衡的文书。功劳要让,既是为了安文聘之心——毕竟荆州兵仍需他统领,也是为了结下更深的盟友之谊;但“火龙箭”的价值必须凸显,这是他向曹操证明自身独特性、争取生存空间的关键筹码,更是应对许都暗箭的底气。
“来人。”林凡将两份文书密封好,盖上自己的印信,唤来最信任的亲随,“八百里加急,直送襄阳丞相行辕,务必亲手交到丞相手中,不得有误!”
“喏!”亲随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转身消失在晨光中。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激战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但林凡知道,他还不能睡。江面的明枪易躲,许都的暗箭难防,司马懿绝不会看着他立功受赏,必然还在暗中谋划。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断推演着曹操看到文书后的反应,以及司马懿可能的应对之策。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如同离弦之箭,日夜兼程,只用了三日便抵达襄阳曹操行辕。
正如林凡所料,这份来自江夏的捷报,在曹操的议事厅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曹操展开报捷文书,逐字逐句细看,当看到“焚毁刘备粮草数十万石,毙伤敌军两千余,俘虏五百余,我军伤亡不足五十”时,顿时拍案而起,畅快大笑:“好!好一个文聘!好一个林凡!孤果然没有看错人!”
刘备自长坂坡之后,一直依附江东,觊觎荆州,如今遭此重创,实力大损,无疑是断了周瑜的一臂,怎能不让他心花怒放?座下的谋士们也纷纷起身道贺,议事厅内一片喜气洋洋。
然而,当曹操的目光落在关于“火龙箭”的描述——“声若惊雷,焰如流星,越寨百丈,轰毁营垒”,再看到林凡请求大力研发火器的奏章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疑,有浓烈的兴趣,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此物……竟有如此威力?”曹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扫向下首的谋士们,“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荀攸上前一步,抚须沉吟道:“丞相,若‘火龙箭’真如林凡所言,能隔空轰敌、纵火焚营,那便是破敌利器。如今我军与江东、刘备联军对峙,水师处于劣势,若能量产此物,用于水战,必能克制江东战船。当务之急,是确认其真伪与实际威力,若果真有效,当全力支持林凡,调拨所需人力物力,以期早日用于战场,破周瑜、定江东。”
程昱却摇了摇头,神色谨慎:“丞相,此事需三思。‘火龙箭’闻所未闻,威力描述近乎神怪,未免太过离奇。林凡此人,虽屡献奇策,然来历不明,此前便有诸多疑点。如今突然献出这等‘奇物’,恐是夸大其词,意在邀功媚上;亦或是其中有诈,想借此掌控军械机密,日后尾大不掉,不得不防。”
贾诩依旧是那副言简意赅的模样,微微躬身道:“利器可用,但需掌控。其人……需观后效。”
几位核心谋士各执一词,意见不一。而站在人群角落的司马懿,始终低眉顺目,双手拢在袖中,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在无人注意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冰冷——林凡竟然还藏着这等杀器!此子智谋过人,如今又手握奇技,若不除之,日后必成他登顶之路上的最大障碍!
曹操沉默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了司马懿身上,缓缓问道:“仲达,你素来多智,近日又‘病愈’理事,以为此事如何?”
司马懿心中一跳,知道曹操是在试探他。他连忙出列,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惶恐之色,恭声道:“丞相明鉴,臣近日方从病中痊愈,对前线军械、战事细节知之甚少,实不敢妄加评论,以免误导丞相。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臣听闻,古之暴君桀纣,亦曾搜罗奇技淫巧以娱己,荒废朝政,终致亡国。利器虽好,然需以正道御之,不可恃此而骄。林副管忠心可嘉,急于破敌之情亦可理解,然其所献之物威力骇俗,用之当慎之又慎。更重要的是,需明察其心,确认其是否真心为丞相效力,而非借利器谋取私利。”
这番话,看似中立客观,甚至处处为曹操着想,实则阴险至极。他巧妙地将“火龙箭”与“奇技淫巧”、“桀纣亡国”隐隐挂钩,又再次抛出“察其心”这把软刀子,暗指林凡心怀不轨,将猜忌的种子再次埋进曹操心中。
曹操的目光在司马懿脸上停留了许久,看不出喜怒,只是指尖敲击案几的速度渐渐加快。他深知司马懿的心思,也明白程昱的担忧,更清楚林凡的价值。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传孤旨意!”
“文聘此战身先士卒,指挥得力,擢升为镇南将军,赐黄金百斤,锦缎千匹,犒赏江夏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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