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至简 (第2/2页)
白芷回到药铺时,王伯正在门口等她。看着她身上的伤痕,老人没有多问,只是递上一碗温热的红糖姜茶:“喝了,暖暖的。””
白芷接过茶碗,小口一口,又蹲下身子,继续对草药进行分拣。坐在柜台后的王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笑了:“阿芷,你这个‘笨拙’的人,看得慢,其实比谁都笨,走得远。”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反而缺少你这种踏踏实实做事的人。”
柏芝没有说话,只是笑得更温柔。她指尖拂过草药,忽然感到身体里的灵气莫名地躁动起来,原本停滞在筑基后期多年的修为,竟在这一刻悄悄突破,一股纯净的灵气顺着经脉流淌,濡养着四肢百骸。
她想起了当年师父说的皇帝的样子”。也许,所谓大帝之姿,从来不是指叱咤风云的威武,也不是指纵横四海的威名,而是这份守拙务实的初心,正是这份用心良苦的本真。守住了这份“拙”,便守住了道的根本,修行路上自然就能行稳致远。
斜阳透过药铺的窗棂照进来,落在白芷的发梢,也落在那些散发着清香的药草上,温婉中透着坚毅。
这股灵气流转的暖意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白芷放下手中的甘草,抬手感受着体内愈发充盈的灵力,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立刻化作一片释然的浅笑。她从来没有刻意追求修为的精进,却在日复一日的挑拣草药、辨证施药中触摸到了“道”的真谛——原来,修行从来没有刻意强求,而是在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事的本心里。
王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捋山羊胡,眼底藏得清清楚楚:“看来你这个丫头真的是把‘药’当成了修炼之道。””
柏芝刚要开口回应,药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喊声。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妇女抱着约莫五岁的孩子冲进医院,脸色惨白:“王伯,阿明他突然发烧抽搐,你快救救他!””
孩子双眼紧闭,小脸烧得通红,四肢不时抽搐,吓得妇人浑身发抖。王伯连忙起身想去拿退烧药,白芷却已经快步上前,手指搭在孩子的手腕间,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孩子的人中。
“是高热惊厥,必须物理降温,然后才能用药。””她语速极快,一边吩咐妇人,“快找块干净的布,蘸着凉水敷在孩子额头和腋下。”一边转身冲向药柜,抓起青蒿、金银花、板蓝根等几味清热解表的药材,用石臼快速捣成粗末,“王伯,麻烦烧壶沸水,我要做个药包外敷。”
王伯从没见她这么急切,赶紧往灶台跑去。白芷将捣碎的药末用棉布包好,开水煮沸后,迅速用热水冲泡,稍拧干,涂于小儿后颈、脚心。再取银针,在小儿合谷、曲池等穴位快速扎下,手法娴熟,稳当。
女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眼泪止不住地流:“白丫头,阿明不会有事吧?”我们家穷,实在没钱去县城看病……\
“放心,孩子只是外感风热引起的高热,很快就可以稳定下来了。””白芷头也不抬地安慰,指尖不断捻动银针,“等会儿再喝一副汤药,退了烧就好了。”
一刻钟后,孩子的抽搐逐渐停止,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潮红的脸色也褪去了几分。王伯端来煎好的汤药,白芷小心翼翼地用汤匙喂给孩子,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直到孩子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声“娘”,老太太才终于松了口气,对着白芷连连磕头:“多谢白多谢白姑娘!”你们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白芷赶紧扶起她,从药柜里抓了些山楂、麦芽等消食健脾的,包好递过去:“娃儿刚退烧,肠胃虚弱,就用这个煮水喝,可以帮助消化。”“钱的事情不用急,等家里方便了再说吧。”
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小孩离开后,王伯伯忍不住问:“阿芷,你学针灸是什么时候?”这种手法可以比县城里的老郎中还要利落。\
“以前在山里跟着师傅学的,好久没练了,还好没出错。””白芷笑着收拾银针,将其仔细擦拭干净,放进随身的布囊里。她在青玄宗时,药庐先生不仅教她药理,还传了一套针灸绝学给她,只是下山后极少用到,今天情急之下,她才施展了出来,而且还特别顺手。
此后,“益生堂”传出一个会针灸的的消息,很快在青石镇传开。镇子里的人但凡有个头痛脑热、跌打损伤,都愿意来药铺找白芷。有人带着自己种的蔬菜来感谢,有人送来亲手做的布鞋,白芷从不推辞,总是笑着收下,转头又把这些东西分给更需要的穷人。
这天傍晚,当药铺即将关门时,一个青衣道士提着行囊走了进来。头戴混元巾,腰佩桃木剑,见到白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白芷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白芷抬头一看,竟是宗门里负责外门事务的清风师兄,连忙起身见礼:“清风师兄,你怎么来了青石镇?””
清风师兄环顾简陋的药铺,又看白芷沾满药屑的双手,不禁皱起眉头:“师父让我下山历练一下,顺便看看你。”师妹,你可是有大帝之姿的人,这么小的药铺,怎么能窝着干这些杂活呢?师兄弟们都在宗门里精进修为,你这样下去,被落下的的事。”
“师兄误会了,我在这边挺不错的。”白芷倒了杯茶递给他,“这些草药能救人,做这些事我心里踏实。””
清风师兄接过茶杯却不喝,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踏踏实实的?”修行讲究逆天改命,追求大道长存!守着这间药铺,你能修出什么名堂来呢?师父如果知道你这样浪费天赋,一定会生气。”
白芷刚要解释,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位村民慌张地喊:“白姑娘,不好了!”李大爷在山上砍柴砸断了腿,现在痛得头晕眼花!”
白芷二话不说,抓起药箱就往外走,回头对清风师兄“师兄稍等,我去就回。””
清风师兄无奈地摇头,只好跟着一起走。李大爷摔倒在半山腰的一个陡坡上,左腿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脸色惨白,神志不清。白芷立即蹲下身子,先检查伤口,确认没有伤及要害,随即从药盒中取出正骨的夹板和草药,又取出扎在几个止痛穴上的银针。
“麻烦几个大哥搭把手,把李大爷的腿轻轻扶正。””她语气沉稳,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在村民的帮助下,她准确地将骨折的骨头复位,用夹板固定好,然后涂上活血化瘀的草药,最后用布条小心地缠了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青峰师兄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师妹,竟有如此扎实的医术,如此临危不乱的定力。
送李大爷回家后,已是深夜。回到药铺,白芷才发现清风师兄还在等她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有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敬佩。
“师妹,以前总觉得你不求上进,现在才明白,你不过是跟我们走了一条不一样的修行之路。””清风师兄叹了口气,“你用医术救人,在踏实做事中锤炼心性,这比我们在演武场盲目比拼,更贴近‘道’的本质。”
柏芝笑着给师兄续上热茶:“师兄能明白就好。”每个人的道是不一样的的道,就在这一针一线,一草一木中。”
第二天一早,师兄清风就告辞离开了。临走时,他递给白芷一个布包:“这是师父让我带给你说你要是想通了,随时可以回宗门。””
白芷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泛黄的《青玄药经》,扉页上有师傅的亲笔批注:“医道,守拙则心心定则道成”。”她摩挲着书页,眼眶微微发热。原来师父一直都懂她,所谓的“大帝之姿”,从来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芷依然在药铺里分拣草药,为病人诊脉。她的医术越来越高超,甚至有县城的人专程跑来为她求医。有人劝她自己开个药铺,多赚点钱,她却笑着拒绝:“益生堂挺好的,跟王伯一起,能帮到更多人。””
这年冬天,青石镇暴发流感,许多村民上吐下泻,高烧不退。一时间,药铺里挤满了病人,王伯忙得脚不沾地,柏芝更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根据患者的症状,调配出不同的汤药,分发给大家,并教村民用艾草熏房消毒,防止疫情蔓延。
一连半个月,她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眼睛熬得通红,双手磨出了厚厚茧子。苏慕言得知这一消息后,带着家丁送去了粮食和药材,还组织镇上的有钱人捐款捐物,帮助照顾病重的乡亲们。
疫情平息的镇上的群众自发来到药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礼品。看着眼前一张张感激的笑脸,柏芝突然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再次涌动起来,比上次突破时更加猛烈。丹田处暖意融融,筑基期壁垒瞬间被突破,灵气滋养下金丹雏形逐渐凝聚成型。
王伯看着她周身泛起的淡淡灵光,笑道:“丫头,你这‘笨拙’的功夫,总算修成正果了。””
白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分拣过无数的草药,为无数的患者诊脉,扎过无数的银针。她突然彻底明白了,师父所说的“大帝之姿”,从来不是指高高在上的权威,而是在平凡中坚守自己本心的坚强;不是追寻叱咤风云的传奇,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去温暖这个世界的温度。
守拙,守的仁心的守的做事的初心。守住了这份“拙”,便守住了道,也守住了自己。
窗外的雪花轻轻飘落在药铺的屋檐上,飘落在窗台的药草上,也飘落在白芷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她拿起一株晒干了的甘草,指尖拂过叶子,嘴角泛起一抹笃定的微笑。她的修行之路,还很漫长,而她会一直这样,在这市井的烟火里,走得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