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传承 (第2/2页)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秋几乎把藏书阁的残垣断壁当成了家。山火被扑灭后,留下的是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废墟深处的温度依然很高,脚踩上去能明显感觉到从鞋底传来的灼热,断墙上不时有松动的碎石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可她每天天不亮就拿着工具钻进废墟,直到夕阳落山才出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晒干,反复几次后,早已染上了厚厚一层盐渍。
林小羽放心不下,每天都跟着她清理。这一天中午,他看着沈砚秋手上密密麻麻的水疱——有的已经磨破,渗出的组织液与灰尘混在一起,结出难看的痂——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师姐,歇会儿吧!”废墟里太危险了,万一发生余震呢?这些典籍晚找几天不要紧啊!“
沈砚秋没有停手,手中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块焦木,露出了被烧得蜷曲的下面半页纸。她眼睛一亮,立即放下铁锹,用手指轻轻抠出书页,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你看,”她举起那半本书,上面还能辨认出“清心诀”三个字,虽然墨迹已经模糊,但还是能看清笔划的走向,“这是入门弟子必学的总功法大纲”。如果没有它,以后新入门的基本的心法都练不了。传承不能断,我不能让老祖宗的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
林小羽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嘴唇动,总算咽下了剩下的话。他默默地拿起旁边的扫帚,帮着收拾周围的灰烬——他突然明白,这些残缺的书页,对世界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半个月后,当最后一块焦木被移开时,沈砚秋和师兄弟们终于从废墟中找出幸存下来的三百多本典籍。这些书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有的缺了封皮,有的书页被烧得卷边,还有的字迹被烟熏得几乎认不出来,但每一本都被沈砚秋用干净的棉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轻轻地放进木箱里,里面铺着干草。
临时搭建的草棚紧挨着藏书阁旧址,四面漏风,却被沈砚秋收拾得一尘不染。她从住处搬来桌椅,又找来浆糊、桑皮纸、细毛笔,每天都要花上五六个小时,对破损的书籍进行修补。遇到书页残缺的地方,她对照着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地补上;碰到有模糊字迹的段落,就翻遍所有幸存的典籍,寻找证据,哪怕只有一个字没有把握,也决不轻易下笔。
一天深夜,林小羽起夜路过草棚草棚内仍有烛火。他悄悄走过去,透过草缝向里看去,只见沈砚秋正坐在桌前抄写《丹经要略》,烛火的晕染在她脸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眼底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但他仍专注地盯着书页,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一划地挪动着,笔迹工整得就像是印刷一般。
“师姐,这本书不也不错吗?”为什么一定要抄呢?”林小羽推门走进去,不解地问。
沈砚秋抬起头一看,果然是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揉着酸涩的眼睛,指着桌上已经抄好的几卷稿子说:“怕再出什么事。”上次山火还算是侥幸,如果以后再遇到战乱、天灾,这些典籍可能就真的没有了。我多抄几份,分给师兄弟们自己保管,以后即使再出什么意外,也可以留个备份。”
林小羽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稿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了这几天师姐的坚持,想起了那些被抢救出来的典籍,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嘱托,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转身就往外跑,还没等沈砚秋反应过来,就看到少年已经在夜色中消失了。
然而,一直飘香的草棚的门又被推开了。林小羽带着十几个师兄弟走了进来,大家手里都拿着纸笔,神情坚定。“师姐,我们帮你抄!”林小羽举起手里的毛笔,声音响亮,“传承是青玄宗所有人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沈砚秋望着围上来的师兄弟,瞬间眼眶湿润。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个哽咽的微笑。她忽然明白,师父所说的“传承”,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坚守,而是一代代人的接力。就像当年师父把铜钥匙交给她现在她也在用自己的行动,向更年轻的弟子传递着这份责任。
她拿起桌上的毛笔,蘸着墨汁,又低头抄了一遍。烛光摇曳,映红了一张张年轻而专注的面孔。天快亮的时候,第一缕阳光透过草棚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们的身上,也洒在那些泛黄的崭新的手稿上,金色的光芒仿佛镀上了一层永不熄灭的希望,为青玄宗的前程。
正在这时,沈砚秋忽然感到身体里的气息猛地涌了上来。原本停滞在金丹中期多年的修为,在这一刻竟然有了突破的迹象——丹田处暖意融融,一股纯净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而在此之后,之前因劳累和伤病带来的疲惫也瞬间消散殆尽。
她笔尖一扬,抬头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嘴角泛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原来,师父所说的“大帝之姿”,从来不是指毁天灭地的威武,也不是指纵横四海的威名,而是这份坚守与责任的守护传承。只要这份责任还在,只要这些经典还在,青玄宗的传承就绝不会断绝。
草棚里,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仍在继续,伴着清早的鸟鸣,久久回荡在山谷间。这声音很轻,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誓言更有力量——那是传承之希望之声,那是青玄宗千年跨越的一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