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劫狱 (第2/2页)
萧远急了,道:“督师忠义,我等皆知,唯独朝廷不知,要王法何用?如今奸人要致督师死罪,督师若不随我等去必遭其害,请督师勿疑。”
袁崇焕性子刚烈,如何肯做逃狱的事,斥道:“是非功过,朝廷自有公论。予在狱中,就算遭人陷害也可保全身正清白,逃之狱外,就算清白也要落个叛臣贼子之名。你等怎可陷我于不忠不义。”
萧远哽咽道:“督师要保全忠义,我等岂能不知?只是督师要步岳武穆后尘,我等实在不忍。”
见袁崇焕不肯走,祖泽法和祖泽远相帮劝道:“父帅说了,督师乃辽东屏障,军民所望。请督师不看在辽东十万将士的面子上,也一定惦记辽东千万百姓之情,万勿以朝廷小恩弃国家大义。”
袁崇焕不以为然道:“祖大寿身为朝廷总兵官,当知朝廷法度。朝廷还我清白,我自当重领督师辽东之责,若惧罪潜逃,又以何名义为朝廷守塞?”
李南东看不下去,出言相劝道:“督师处处以忠义为先,大家无有质疑。只是当今皇上不明督师苦心,听信谗言,自毁干城。督师在,可保辽东无虞,督师不在,何人抗拒皇太极?此中道理,旁人不明,督师岂能不知。既为辽东计,督师也应惜身,何必为虚名所累?”
袁崇焕瞧了一眼李南东,道:“李兄弟弃王室尊荣,来我大明所为何事?无非情义。袁某蒙皇上器重,授以守土重责,君父情义无以为报,身家性命又有何惜?”
“好,好,好。好一个又有何惜。”就在众人苦劝不下时,原先带路进来的公公突然开口道,“都说你是袁犊子,今日看来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犊子。”
听他言语不敬,萧远正要发怒,那公公摘下脸上人皮面具,露出真容道:“袁公好久不见。”
“余先生。”袁崇焕失声叫道。原来这公公不是旁人,正是慕容匡装扮的。
“不错,正是在下。当初我与袁公南岭相遇,钦佩阁下侠骨丹心故而倾心结纳,本以为公严明通达,谁想汝却食古不化,愚忠昏君。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田丰事袁绍不得善终,郭嘉遇曹操相见恨晚。当今天子无能多忌,杀大臣如草芥,汝保他江山他却要杀汝,荒唐。这大明朝自朱重八开国以来只知杀人立威,从朝臣到百姓,杀的可少?此等人的江山保他作甚?为之送死更是可笑?”慕容匡一番话言辞激烈,振聋发聩。
袁崇焕听了心中不无触动,缓缓道:“先生于我结识,元素岂不知先生用意。只是先生虽身怀异志却文武大才,元素敬之,信而不疑。这几年先生随我战守辽东,生死艰险自不必论,功劳显著亦少有回报,元素有愧。惟元素一生志在平定辽东,幸蒙新皇授以重任,余愿足矣,其他非余所想,亦非余所该过问。”
慕容匡明白不可能轻易说服袁崇焕,继续道:“公守辽土难道只是为了报皇恩?自公下狱以来,辽东百姓无不感念公之恩德,替公鸣冤,何也?因有公在,百姓方有地可耕,有水可汲;无公,蒿草尽芟,皆为女真奴役。故宁远之后天下英雄无不景仰公之忠勇,愿效死力。方今天下,朝廷腐败,民不聊生,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吾慕容世代以复国为念,见公之后余自愧不如,若公有意,我慕容匡甘愿奉公号令,以公为明主,取朱氏而代之,而后荡平鞑虏,安定天下。公以为如何?”
他这话大逆不道,但此刻在萧远等人听来却不觉得那么刺耳。李南东赞同道:“明朝气数将尽,天下英雄思变。与其陪葬昏君,不如做一番济世安民的大事业。汉有高祖,唐有秦王,皆顺民心所向,安邦定国。督师为天下英雄仰重,若起兵,就算不自立为王,也可清君侧,仿周公故事。慕容英雄所言不无道理。”
两人说了半天,袁崇焕默默听着,也不言语,良久才道:“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当日孙老大人问元素初心何在,我便定下了心意。我知二位皆为我好,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反朝廷。各位去吧。”
见袁崇焕执意不肯,慕容匡忽然拔出匕首,唰得一下斩落自己小指,正色道:“袁公忠义,我慕容五体投地。看来公死意已决,恕在下不能相陪,留指为念。”说完长揖在地,拜别而去。
萧远泪流满面,与祖泽法等拜伏地上,恳请袁崇焕改变心意。袁崇焕背转身去,还是不肯。眼看天色将明,萧远四人无奈退出牢去。等萧远几人走了,袁崇焕才转过身,无限怅然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