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试修罗场 (第2/2页)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这分钟对于慕泽来说,恐怕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不再试图与我对视,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我理解您的质疑。这两年……我遇到一些……个人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但技术底子还在。最新的开源框架和协议,我一直在跟进。如果……如果能有机会,我愿意从基础岗位做起,证明我的价值。”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屈辱。曾经眼高于顶的他,竟然说出了从基础岗位做起。
我轻轻笑了一声,很短促,没什么温度。
“基础岗位?慕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公司即便是最基础的技术岗位,也需要能立刻上手处理线上问题的熟手。而不是……”我的目光在他那份过于辉煌的简历上扫过,“需要一个需要重新培训,并且心气显然不止于此的前高管。”
这话里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你连给我们打杂都不配。
慕泽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拳头击中。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慢刀子。我合上了面前的平板,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吧。”我宣布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
“感谢慕先生的时间和对我们公司的兴趣。您的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后续有任何消息,HR部门会在一周内通知您。”
这是标准的、毫无希望的结束语。
慕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塌下去。他机械地站起身,甚至忘了去拿桌上那个他精心准备的文件袋。还是张薇提醒了一句“慕先生,您的资料”,他才恍然回神,一把抓过袋子。
他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尤其是我的方向,声音含糊地道了声谢谢,然后几乎是踉跄地、逃也似地快步走向会议室门口。
在他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我忽然又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对了,慕先生。”
他的背影猛地一僵,停在门口,却没有回头。我拿起桌上那支正红色的口红,慢条斯理地将盖子旋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面试,建议换一条领带。颜色太跳,不适合技术岗位的沉稳气质。”
慕泽的背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应,拉开门,几乎是仓皇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室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办公区的嘈杂,里面一片死寂。
王总监和李经理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敢抬手擦擦额角的细汗。张薇看向我,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我将口红放进西装口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
“各位辛苦了。”我扫了他们一眼,“今天加班费三倍。王总监,把刚才面试的技术评估报告,明天早上十点前放我桌上。”
“好的,林总!”王总监立刻应声。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拿起平板和钢笔,走向门口。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几分钟后,慕泽失魂落魄地走出星辰科技宏伟的玻璃门,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却照不进心底那片冰冷的废墟。
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室外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爆炸的屈辱和窒息感,但林晚最后那句关于领带的嘲讽,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每一个字都化作烧红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技术断层严重……缺乏经验……领带品味差。
呵。她甚至不屑于用一个像样的理由来搪塞他。她就是要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报复。纯粹的、冰冷的、精准的报复。
口袋里的旧手机又一次疯狂震动起来,嗡嗡声像是催命的符咒,锲而不舍。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那只无形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越收越紧。
他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这冰冷的通讯工具。最终,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狠狠贴到耳边。
“喂?我说了我会想办法!你们还要怎么样?”他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疯狂和压抑不住的恐惧,引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
但电话那头只是冰冷而重复地催促着,报出一个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凑齐的数字,并提到了他弟弟的名字。他的情绪迅速从无能的愤怒转为绝望的哀恳,“……再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们……不要动他……我一定……我一定弄到钱……”
他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控制的哭腔,所有的强撑的体面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冰冷的玻璃幕墙滑蹲下去,手指死死插进头发里,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碎裂成蛛网,里面依旧传出冷酷无情的声音。
他就那样蜷缩在摩天大楼的阴影里,与周遭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昂贵的西装裤蹭上了墙角的污渍,那条被嘲讽的领带像一道耻辱的绞索,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完了。星辰科技是他最后,也是最像样的希望。现在这条路被林晚亲手堵死了,还是以最羞辱的方式。他还能去哪里弄到那么多钱?
去腾云受那个赵总监的折辱吗?还是真的要走那最后一步,卖掉那个他赌上一切,绝不甘心现在就拿出来那个东西?
冰冷的绝望,混合着对林晚复杂的恨意与无法言说的懊悔,像沥青一样包裹了他,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就那样蜷缩在摩天大楼的阴影里,与周遭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被无形的债务和威胁吞噬着最后一丝尊严。
而我正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那个渺小的身影。虽然无法知道他电话的内容,但能看出他很狼狈,很崩溃。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薇,”我的声音平静无波,“给猎头回个话。慕泽,不予通过。”
顿了一下,我补充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理由:技术断层严重,缺乏近期项目经验,与岗位要求不符。另外……”
我看着楼下那个渺小的身影,淡淡开口:
“告诉他,他的领带品味,真的很差。”
电话那头,张薇明显顿了一下,才应道:“……好的,林总,我明白怎么处理了。”
我能清晰地想象出她此刻在电话那端瞠目结舌、却又强压好奇的表情,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界限。
电话挂断的瞬间,办公桌上的加密通讯器突然亮起。不是熟悉的波形频道,而是一行鲜红的、从未见过的警告代码,后面跟着一句简短的话:
【警惕慕泽的AI研究,他的项目核心数据,与我们正在推进的分布式AI系统底层逻辑高度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