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剧 第五章 (第2/2页)
但人生不如意往往十之八九,秦君青常出没于烟花柳巷,多情且风骚的女子见怪不怪。岚秀虽有闭月羞花之貌,但风月场上的温柔和多情却是她学不来的,因此秦君青尽管成天守着貌美如花的媳妇,和岚秀的床笫之欢却一直未能成行,每次还没有碰到岚秀的身体就一泻千里。秦君青试了多次始终不能成功,最后索性放浪形骸,扔下貌美如花的媳妇到烟花柳巷快活去了。
汾阴人一天吃两顿饭,早饭基本在巳时。庄户人家卯时去田里干活一般只是带点馒头,夏季里房前屋后长出来的小葱、蒜苗,甚至是青辣椒,都是他们下饭的好食材。秋天则在地里的柿树上挑几个软柿子下来,就着馒头吃。吃中午饭则到了未时,这顿饭相对丰盛,炒点菜,烧点米汤,热几个蒸好的馒头。晚饭也是将就,夏天凉馒头就辣椒,冬天烤馒头就油泼红辣椒。
秦家有个规矩,早上儿子媳妇们都要去北院秦老爷处请安。中午饭要和秦老爷、母亲杨氏一起吃。以前秦君青成天不着家,父母亲对于他遵守秦家的规矩不抱任何希望。但现在几乎天天都是岚秀一人前来,杨氏就有点不高兴了,但她并不因此而怪罪自己的儿子,反倒是迁怒于岚秀:“你白长了一张好脸,连自个男人都留不住,要你有什么用?”岚秀委屈得几乎要掉下眼泪,站在饭桌前不知所措。“娘,你这是做啥?新媳妇刚进门,好些事还弄不清。再说,老三成天不着家,一个女人家哪能管得住?”秦君民第一次对母亲表达了不满。“你管好你日本媳妇就行,一个女人家,成天就知道在县城里躲清静,一个月娘都难见她一面。你们结婚也三年了,一男半女也不生养,要她有啥用?”母亲板着脸说。
岚秀自进秦家就没好意思抬眼仔细瞧过这个曾经差点成为她的夫君——如今的二少爷一眼。尽管秦君民的话在母亲这里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但岚秀内心还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感激。
大家正低头吃着饭,鸿业突然说道:“奶,前几天我叔结婚,我在台上看戏,一个拉幕的让我滚下去,说想看戏让你娘给你弄个戏班子。”秦君杰笑着说:“哪个***不长眼,秦家的娃娃也敢欺负?明儿个就让你娘给你弄个戏班子让他瞧瞧。”杨氏本来正在气头上,听秦君杰如此说,也笑了,说道:“奶有的是钱,听说你三婶爱唱戏,咱们弄个戏班子,让你三婶管起来,天天给我孙娃唱。”岚秀看了婆婆一眼,只当是她随口一说,低头继续吃饭。
吃罢饭,女人们听到男人们要说正事,纷纷起身回各自院里。
秦君民对爹和大哥说:“过两天我要带人去趟河南汲县,考察一下纱厂,听说他们已开始投产了。之前日本同学也给我回了信,帮我看好了机器,也问了价格。整个厂子投下来要80万元。筹集这些钱对咱们家来说问题不大,关键是我想让政府参与,这样市场也好找寻。前几天和姑父见了一面,县里也很支持,他们正在根据省府厚生计划案加快上报推动,估计能申请一部分公办资金。此外我还在联系其他人,争取多方入股。”“你走后家里安排好没?”秦老爷问。“我让雷掌柜临时处理日常事情。”秦君民说:
“各掌柜都已去了商号。去汲县让洛阳的刘顺财掌柜陪我,他对河南熟一些,也帮忙找了汲县的关系。”秦老爷点点头,时不时咳嗽几声。秦君杰正要说马连举要过来的事,李管家进来通报说:“马校长来了!”话音未落,一个干巴瘦老头已出现在北院的院心里,老远就喊:“秦老爷,老马来看看你。”秦君杰兄弟忙起身到院子里迎接。
马连举一向不拘俗套,也没有宾主间的客套,径直走过来坐在秦老爷身边。秦君杰忙让人端茶倒水。秦老爷摆手说:“往后可不敢叫什么秦老爷,在前清,你是官,我是民,见了你还要三拜九叩哩!论辈分,你是娃他爷,我都得叫你叔哩!”“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是在放个屁都能让汾阴县抖三抖的秦老爷跟前。”马连举笑道。众人都笑了起来。秦君民和马连举打了个招呼,说有事要去处理,起身向父亲告辞。马连举开玩笑说:“君民娃,我老汉来就是和你爹谝闲传,可不敢耽误你们说正事。”
秦君民连忙摆摆手,抬脚出了正房门。自打岚秀吃完饭离开后,秦君民心里惦记着这个弟媳妇,方才母亲在饭桌上对她的呵斥让秦君民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岚秀到底与秦君青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娶妾”似乎成了悬在秦君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总让他觉得对这个女子负有道义上的责任。不过碍于农村“男怕妻妹,女怕夫兄”的俗语,自打她嫁过来之后,秦君民与岚秀并没有多少言语上的交流。
东院和西院相邻,中间有围墙相隔,但后花园却相通,便于两个院里的人共用,因此并没有明显界线。秦君青经常领着狐朋狗友在后花园里喝酒猜拳,折腾得乌烟瘴气。而这恰恰是秦君民和媳妇理惠所不喜欢的,因此秦君民宁愿待在信义院议事厅与往来宾客交谈和办公,理惠则待在县城的独门独院享清静。
秦君民回到西院正房里,午后的阳光穿过南墙上的玻璃窗,在客厅的地上画出一个椭圆光影,秦君民孤独地站在光影里,他突然想到后花园走走,心里想着也许能碰到岚秀。
眼下正好是雨水时节,后花园假山旁的迎春花含苞待放,玉兰树也已吐出新芽。秦君青走上花园中间的小桥,低吟着曾读过的一首关于雨水的诗:
已近河开日,岁转一年春。草色洇烟雨,薄雾浥微尘。归雁知水暖,风梳柳枝新。贪念一杯酒,月夜别故人。
秦君民突然听到有人在低声哼着戏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萃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正当他听得入迷,突然一个慌乱的声音传来:“二、二少爷,您也在这达?”秦君民低头望去,小桥下面站着的却是岚秀,她原本坐在小桥下的石凳上,正对着空荡荡的亭子发呆。秦君民的到来让她惊得站了起来。“吃过晌午饭无事可做,就想到园子里走一走,”岚秀低声说。秦君民问:“你刚才唱的可是牡丹亭里的戏词?”岚秀说:“我只晓得这是杜丽娘唱的,是折子戏惊梦里的一段。”秦君民问:“我记得你婚帖上的年龄是16岁吧,杜丽娘当时也就是你这个年龄。”岚秀说:“我识字不多,不大清楚,这些都是剧团唱戏时听的。”秦君民有些惊奇,一个识字不多的女子,竟然能将这样华丽的辞藻唱出来。“你能记得多少?还能再唱么?”秦君民追问。“我记得可多了,好多戏词我都能唱。像清风亭、雷峰塔、千里驹、破洪州、宇宙峰、汾河打雁,我都能唱一些,现在不兴女人唱戏,要不我早就去了剧团。”俩人聊着戏词,有了共同话题,岚秀与秦君民显得熟络了一些。
秦君民突然想起“惊梦”的剧情来,讲的是杜丽娘梦中与书生柳梦梅在牡丹亭云雨之欢,他看了看岚秀不免自己有些脸红。“以后没事的时候,可以多认认字,有好处。”秦君民劝岚秀。岚秀借机说道:“要不你教我吧!君青成天不着家,也没有闲心管我。”秦君民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这一晚,他没有回县城,而是独自一人躺在西院屋子里的床上。在八步床的帐子里,他忘记了屋里的寂静和冷清。“贪念一杯酒,月夜别故人。”秦君民在黑夜里睁着双眼,黑漆漆的屋子却让他似乎看到花园的亭子里,有一个女子在静静地享受着床笫之欢。隐晦的月色透过来,秦君民看到女子的脸却并不是杜丽娘。
而在东院屋里的床上,秦君青正酒气熏天趴在岚秀身上,尽管他并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岚秀默默地咬着被角,任凭男人恣意发泄享受着。而男人这种扭曲的享受对渴望拥有男欢女爱的女人来说,却是一种长久的心理折磨。
男人的欢愉和女人的渴望,此时此刻,仿佛正在跳着傩戏的舞者,灵动的舞步背后,是一副狰狞的鬼魅面具。
①土匪黑话,警察②土匪黑话,腿③土匪黑话,日常指挥④土匪黑话,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