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认亲 (第2/2页)
我要你能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不必为苟活委身邪教,终日忍受噬骨之痛!”
它顿住了,魂火明灭,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你母亲……怀你时便知风险。
她说,无论如何,要让孩子试试。”
“生产那日,你尸骨脉提前爆发,撕裂母体……”
“你裹着血与破碎胎衣降临,脊骨处已有骨芽隆起……我便知道,诅咒……又传下去了。”
密室死寂。
只剩魂火噼啪声,与叶开越来越重的呼吸。
谭行屏息,目光在叶开剧烈波动的侧脸与骸混燃烧着痛苦的魂火间来回移动。
这信息量……太炸了。
若这老骨头没说谎……
叶开低着头,碎发遮眼。
臂上骨刃不知何时已收回,只留皮肤下隐约起伏的苍白骨痕。
他如一座沉默火山,表面冰壳坚硬,内里岩浆奔涌。
良久。
他缓缓抬头,脸上所有暴戾讥讽冰冷尽数褪去,只剩一片近乎麻木的空白。
看向骸混,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
“……证据。”
他漆黑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重组,透出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的光:
“证明你真是叶混。证明你……真是我父亲。”
骸混(叶混)魂火骤然灼亮!
“自得知你母亲有孕,我便日日夜夜噩梦缠身!我怕,我怕你逃不过这血脉里的诅咒!”
它声音里涌上积压百年的偏执与疯狂:
“为此……我亲手设计,毒杀了那个老不死的教首!也就是我的师傅!自己坐上了蚀骨教派最高的位置!”
谭行听得心头一跳....弑师篡位,这老骨头当年可真够狠的!
叶混魂火死死锁住叶开:
“你降生那日,尸骨脉显现……我便知道,赌上一切的时候到了!我有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什么想法?!”
谭行急得往前凑了半步:
“是不是能破了那该死的十八岁诅咒?!”
叶混魂火不悦地扫了谭行一眼.....这小子怎么老插嘴?
可当它瞥见谭行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急切与担忧,那分明是真心把叶开的命放在心上……翻腾的怒火莫名就熄了。
它重新看向叶开,声音沉缓下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蚀骨教派,有一件圣殿赐下的祭器,名为‘骸骨之心’。”
“其内……封存着一缕骸王本源之力!”
叶开瞳孔骤缩!
本源之力....那是触及规则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缕,也足以让无数强者疯狂!
叶混骨爪虚握,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祭器传来的、冰冷而磅礴的脉动:
“我想用它为引,接引真正的骸王邪力降临!”
“为此……我在北疆市和铁龙市荒野杀了很多人。”
它说得平静,可那平静之下,是冻结了百年、化不开的血腥:
“人族、异兽……只要是骨骼强健、生机充沛的,都成了祭品。
尸骨堆成山,血气汇成河……我要用最极致的死亡与怨恨,撬开幽冥之门,接引骸王那至高邪力!”
魂火猛地一盛,盯着叶开:
“然后,我想将那邪力……尽数灌入你体内!”
“我要以最霸道的骸王本源,强行洗刷、重塑你的尸骨脉!哪怕这过程让你痛不欲生,哪怕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我也要为你搏一个,能活过十八岁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密室内空气彻底凝固。
叶开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条命背后,竟堆着如此恐怖的尸山血海,埋着如此疯狂的父执之念。
谭行更是听得头皮发麻,喉咙发干....这哪是救人?这根本是在赌命!!
“可……”
叶混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看向叶开的魂火明灭不定,那嘶哑的骨音里翻涌着化不开的涩然,与愤恨。
“一开始……我成功了。”
它骨爪虚握,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祭坛上那澎湃涌动的、令人心悸的邪恶力量:
“骸王邪力被接引而来,经过‘骸骨之心’内那一缕本源的催化,已经开始……缓慢灌注进你的体内。”
魂火猛地一颤,语气陡然变得尖锐:
“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我带着蚀骨教派杀的人太多,终究……引来了不该来的人。”
它顿了顿,声音像是从齿缝间碾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
“蒋!飞!血!”
谭行瞳孔骤缩......蒋飞血?!
那个传说中的杀神?!
天王之下,杀伐第一的蒋飞血?!
叶混魂火中翻腾起滔天的怒意与不甘:
“他当时已是武道真丹境!而且是那种杀伐冠绝、战力碾压同阶的巅峰真丹!
我虽借邪力短暂提升,可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它骨爪猛地收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只出了一拳!”
“一拳,就轰碎了‘骸骨之心’!那件圣殿赐下的祭器,在他拳下……像纸糊的一般炸开!”
幽蓝魂火疯狂摇曳,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毁灭性的一幕:
“祭器崩碎,内里封存的骸王本源……失去禁锢,当场爆裂!
狂暴的邪力混杂着破碎的规则碎片,像海啸般炸开——我首当其冲!”
它声音里终于渗出了一丝后知后觉的、冰冷的恐惧: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这无尽冥海边缘的滩涂上。”
叶混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那覆盖着苍白色骨甲的身躯,魂火明灭:
“血肉尽褪,只余骸骨。邪力侵髓,魂火自燃……我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骸骨魔族的模样。”
密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叶混魂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叶开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紊乱的呼吸。
谭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蒋飞血……一拳……祭器破碎……邪力反噬……
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的画面,哪怕只是听着,都让人脊背发寒。
叶开死死盯着叶混,盯着那具幽蓝魂火燃烧的骸骨之躯,喉咙干涩得像是要裂开:
“……所以,仪式失败了。
我活到现在……靠的是什么?”
叶混猛地抬头,魂火骤亮:
“不!没有完全失败!”
“祭器破碎的瞬间,那一缕爆散的骸王本源……有一丝残片,随着邪力洪流,被打进了你初生的血脉深处!”
它踏前一步,骨爪虚指向叶开心口,声音激动得发颤:
“这些年来,你能压制尸骨脉反噬,能活过十七岁……靠的,就是那一丝深埋在你体内的、残缺的骸王本源之力!”
“但现在……想必快耗尽了。”
叶混魂火死死锁住叶开,语气沉重如铁:
“若再无转机,十八岁一到……”
它没有说完。
可那未尽的审判,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冰冷刺骨。
叶开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他不是畏惧死亡,他是难以接受,眼前这个骸骨魔族或许真是他的父亲!
这一刻,所有强撑的冷静、固执、抗拒,在这一连串残酷真相的轰击下,终于开始寸寸崩解。
谭行听得心急如焚,忍不住踏前一步:
“骸骨之心都碎了……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叶混魂火轰然暴涨,幽蓝光芒几乎映亮整间密室!
“当然有办法!”
它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百年积压的执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当年碎的只是祭器!那一缕骸王本源……根本没有消失!”
魂火灼灼,死死锁定叶开苍白的脸:
“爆炸时,大部分本源被震散湮灭……但还有一小部分,就封存在那些崩飞的祭器碎片里!”
它骨爪虚握,仿佛要抓住那飘散百年的希望:
“我在冥海苟延残喘这些年……建立骸国,积蓄力量,隐忍蛰伏——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幽蓝魂火疯狂跃动,每个字都带着铁血般的决意:
“我要让神殿主动开启骸国之门,放我重返长城战线!我要混回联邦,潜入蚀骨教派废墟……把那些散落的碎片,一块、一块,全部找回来!”
它猛地看向叶开,魂火中翻涌着近乎偏执的炽热:
“然后……为你重聚骸王本源!”
“我的儿子……”
叶混的声音第一次颤抖起来,那跨越时空、历经无尽折磨后终于等来的重逢,让这具骸骨魔躯都为之震动:
“上天让你再次来到我面前……这就是天意!”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蒋飞血也好,圣殿也罢,哪怕天王邪神.....都休想再阻止我救你!”
密室内,魂火的幽光在叶开脸上明灭晃动。
他站在那里,浑身冰冷,胸口却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
多年隐忍,建立魔国,只为一线渺茫希望……这一切,竟都是为了他?
谭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
谭行看着叶混那燃烧着疯狂执念的魂火,又看看叶开僵硬苍白的侧脸……
一时间,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必了。”
叶开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开儿!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你认不认我都无所谓!但尸骨脉的诅咒必须解决!”
叶混魂火急颤,语气焦灼得几乎要烧起来。
谭行也忍不住踏前一步:
“是啊叶狗!这次我站骸混大……咳,叶前辈!爹可以不认,但命得救啊!”
叶开无语地白了谭行一眼,语气依旧淡漠:
“不用了。尸骨脉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他顿了顿,在叶混和谭行同时愣住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右手:
“蚀骨教派的祭器碎片……我早已集齐。里面的骸王本源——”
他五指猛然握紧!
“已被我尽数吸收。”
唰!
一柄森白狰狞的骨刃骤然破开他掌心皮肉,带着淋漓鲜血悍然刺出!
刃身之上,浓郁到近乎粘稠的骨煞之力如黑炎般翻腾萦绕,更深处……隐约流动着一缕幽暗、古老、令人心悸的邪异本源气息!
那正是骸王之力!
密室死寂。
叶混的魂火凝固了。
谭行的嘴张大了。
唯有叶开掌中那柄骨刃,幽光流转,煞气冲霄,无声地宣告着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父亲以命相搏、以血铺路的垂死少年。
谭行一巴掌拍在叶开肩膀上,咧嘴笑得没心没肺:
“可以啊叶狗!牛逼!害老子白担心一场....你咋搞定的?!”
叶开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冥海?”
他掌心一握,那柄森白骨刃“唰”地缩回体内,只留皮肤上一道迅速愈合的血痕:
“当时吸收完骸王本源,能量失控,直接炸了。”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空间崩碎,我被卷进乱流……蚀骨教派那地方,应该也一块儿完了。”
谭行听得眼睛瞪圆,随即猛地捶了一下叶开胸口:
“我操!你他妈这是把人家老巢给一锅端了啊?!”
叶开没接话,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旁,叶混的魂火从最初的震惊中缓缓平复,幽蓝光芒却依旧灼亮得惊人。
它死死盯着叶开,那目光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欣慰、震动、骄傲,还有一丝……后怕。
“你竟然……独自吸收了骸王本源……”
它声音嘶哑,骨爪微微发颤:
“那种力量……哪怕只是一缕,也足以让真丹境强者爆体而亡……你如何承受住的?”
叶开抬眼看向它,沉默了片刻。
密室里幽蓝的魂火映着他半边侧脸,明明灭灭。
“我不知道。”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当时只觉得……要么吞了它,要么被它吞了。”
“我选前者。”
谭行听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握紧了刀柄.....这他妈才是叶狗!绝境之中,永远选最疯的那条路!
叶混魂火摇曳,许久,发出一声低沉而复杂的叹息。
那叹息里,有痛,有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它的孩子,终究没有走上它当年那条浸满鲜血与罪恶的路。
他用自己的方式,撕开了诅咒。
哪怕那条路,同样布满荆棘与危险。
“好……好……”
叶混缓缓点头,魂火中的执念与焦灼,在这一刻终于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平静:
“你长大了。”
它抬起骨爪,似乎想碰碰叶开的肩膀,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缓缓收回:
“比我强。”
这三个字,很轻。
却重得让整个密室,都为之一寂。
叶混怔怔地站在原地,幽蓝魂火无声摇曳。
百年执念,一朝成空。
它曾经在无数个冥海的夜晚,对着翻涌的黑雾构筑计划....
杀回联邦,潜入废墟,拼齐碎片,重塑本源……每一步都计算过千百遍,每一次假想都让它骸骨深处的魂火灼痛又亢奋。
那是支撑着它在这幽冥之地建立骸国、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甚至忍着蚀骨之痛也要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可现在。
它看着叶开平静的侧脸,看着那少年掌心血痕淡去、骨刃收回后依旧挺拔的身姿。
它的儿子,已经不需要它了。
不需要它那些浸满鲜血的计划,不需要它赌上一切的拯救,甚至……可能也不需要它这个早已面目全非的“父亲”。
一股深彻骨髓的空落感,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魂火明灭不定,像是风中残烛。那具由无数强者骸骨铸就、曾震慑冥海沿岸的魔躯,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它缓缓垂下骨首,幽蓝光芒暗淡下去。
多年奔袭,一朝止步。
目标消失的瞬间,连这具骸骨,都仿佛失去了支撑它的重量。
谭行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他看看叶混那骤然黯淡的魂火,又看看叶开依旧淡漠的侧脸,张了张嘴,却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
有些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震耳欲聋。
叶开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能感受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曾经灼热、疯狂、欣喜,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茫然。
他抿了抿唇。
掌心刚才骨刃刺破的地方,还残留着细微的刺痛。
父亲。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太沉重,裹挟着太多血腥的过往和扭曲的执念。
可看着眼前这具魂火飘摇的骸骨……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平,却打破了死寂:
“骸国……是你建的?”
叶混缓缓抬头,魂火微弱地亮了一下:
“……是。”
“冥海沿岸,最大的势力。”
叶开陈述般说道:
“麾下骸骨魔将过百,冥船三万,战兵数十万,还掌控十余处魂矿脉。”
他顿了顿,看向叶混:
“这些,是你十几年所积?”
叶混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魂火轻轻摇曳:
“……是。”
“不容易。”
叶开说。
很简单的三个字。
却让叶混的魂火,猛地一颤。
叶混缓缓站直身躯,幽蓝魂火一点一点重新凝聚,那光芒褪去了疯狂与焦灼,沉淀下某种更为厚重坚实的东西。
它凝视着叶开,良久,缓缓点头。
“小开……”
声音嘶哑,却第一次染上释然的温度:
“你想做什么?父亲都站在你这边,整个骸国……都是你的后盾!”
“哈哈哈!做什么?”
谭行嚣张大笑,一步上前搂住叶开肩膀,眉眼飞扬:
“我兄弟想干票大的....他想取代骸王,成神!”
他斜睨叶混,咧嘴笑道:
“叶前辈,这么刺激的事……不搭把手?”
叶混魂火骤然剧震!
“取代骸王……成神?!”
骸骨之躯猛然一颤,它死死看向叶开,魂火灼烈如焚:
“小开,你……是认真的?”
叶开迎上那道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还用说!”
谭行抢过话头,语气满是煽风点火的兴奋:
“叶前辈该不会是……舍不得骸国这片基业吧?”
“骸国?”
叶混忽然笑了,那笑声嘶哑却畅快,魂火冲天而起:
“我建骸国,本就是为了小开!如今小开安然无恙,这骸国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堆枯骨与破船!”
它猛地上前一步,骨爪重重按在叶开肩上,幽蓝魂火几乎要灼进他眼底:
“小开,你若真想统合骸骨魔族、问鼎神座.....
从今日起,骸国就是你的!你就是骸国少主,万骸俯首!”
魂火疯狂摇曳,每一个字都砸出铁与血的重音:
“你想打圣殿,为父就整军拔营,三万冥船任你调遣!你要当神,为父便燃尽魂火,为你开道....”
它声音陡然拔高,多年积压的焦灼与戾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但想取代骸王,必先统合全族!而前提……是必须扳倒圣殿!”
魂火灼灼,它盯紧叶开:
“眼下虫族来袭,正是天赐良机……指挥权在我骸国手中。”
它骨爪收紧,一字一顿:
“小开,若你真有意——咱们便以此局为棋,先借虫族之力……毁了圣殿!”
密室之内,魂火如昼。
谭行听得倒抽凉气,眼睛却亮得骇人:
“我靠……玩这么大?!借虫族灭圣殿?!这他娘的是要捅破天啊!”
叶开肩上的骨爪沉重滚烫。
他抬眼看着眼前这具为他疯魔如此、此刻又愿为他焚尽一切的骸骨父亲。
忽然勾起嘴角。
那是一个极冷、极锐的笑。
“好啊。”
他声音很轻,却像出鞘的刀:
“那第一步——便先让虫族,啃碎那骸骨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