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生活 (第2/2页)
野鸭两脚朝天,被人开膛破肚,血流满燕屹双手,又滴答到石头凹槽里,聚成一汪。
他面容秀美,如果循规蹈矩,那就美在意料之中,美的无趣,可他眼神压抑,加上被鲜血浸润的双手,这美就生出一股青苔般的潮湿感觉。
一只瘦小灰猫蹲在他身边,尾巴笔直伸在石头上,尾梢摆动,也看着鸭子。
琢云莫名想到自己幼年时的一件事。
她第一次走出“家门”,就是追逐一只野鸭,后来她因为出走,被吊起来抽了三十鞭。
她已经忘记当时的疼痛和话语,至今记忆犹新的,是捆在檐柱上时那种寂静,打破了平日里的脉脉温情,她赖以为生的地方不再是“家”,而是“囚牢”,每一个角落都藏着眼睛,让她胆战心惊。
而且“囚牢”的界限在收拢,她平日里当做兄长的人,披着又厚又硬的盔甲,吞没了外面的风和光。
从那一天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啃咬,令她蠢蠢欲动。
她插回刀,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往下塌,疼痛席卷而来,内劲不由卸掉,瓦片因此“咔嚓”一声。
燕屹吓了一跳,扭头望向屋顶,就见琢云龇牙咧嘴蹲在屋顶上,一双眼睛盯着他,像猛兽盯着猎物。
他本能地丢掉野鸭,小灰猫伸爪子扒拉两下死鸭子,不吃,举起爪子舔掌心。
野鸭扔掉,血还在手上,“滴答”一声落进石坑中,他脸色先是煞白,紧接着就转成红,连耳朵根都红了,脸上开始一阵阵的发麻,额头、后背冒出细如牛毛的汗。
白是受到巨大的惊吓,红是后怕。
思绪在五内翻腾,他想幸好是琢云——琢云和燕家中间隔着一条天堑。
又偏偏是琢云——琢云的脸没有情绪起伏,是一张没有喜怒哀乐、紧绷、不容辩解、不留情面的脸,让他无从下手。
他头疼欲裂,心中腾起一股怒气,目光阴鸷狠厉,伸手使劲一捏山根,慢慢走回二堂。
琢云从屋顶纵到假山上落地,拾起野鸭,挖出内脏丢进池子里,拔掉鸭毛,切下鸭头,一路拎到水井边。
灰猫跟上琢云,迈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扒拉鸭头,嚼了几口吐掉,再去找琢云。
天际已白,桂树油绿,夯实的地面坚硬发亮,草木投下越来越长的影子。
琢云脸上褪去灰扑扑的颜色,越发显得苍白,带着一抹异样的潮红。
她还赤着脚,把野鸭放在地上,感觉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很烫,眼睛也热,便弯着腰“嘎吱嘎吱”摇辘轳。
水斗露出井面,她右手拽住井绳,左手取下水斗放在地上,两只手伸进去,掬一捧水喝,再掬一捧泼在脸上,两只手冰凉地按住眼睛,片刻后抹向太阳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处。
甩了甩水淋淋的手,她捋好湿漉漉的碎发,把野鸭清洗干净。
她重新拴好水斗,倒提着野鸭回去穿鞋,从油灯旁带走火折子,在自己那三间正房前点起火堆,把野鸭架上去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