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这把刀,没有鞘了 (第1/2页)
洪武十五年的秋,应天府的天,是白色的。
从皇城宫阙到寻常巷陌,家家户户挂上了白幡,满城的喧嚣与繁华,都被这片令人窒息的白色所吞噬。
长街之上,万籁俱寂。
范统穿着一身粗麻孝服,混在燕王府的仪仗队伍里,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纸钱的味道。
他偷偷抬眼,望向队伍最前方。
龙辇没有华盖,朱元璋一身最简朴的孝服,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尊被风干了的石像。他的脸,是灰败的,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猜忌的小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空洞。
太子朱标跟在后面,脸色苍白,强撑着处理着所有事宜,他的脊梁,就是此刻大明皇室最后的顶梁柱。
再往后,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等一众藩王。
范统的目光,落在了朱棣身上。
这位燕王殿下,也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走起路来的姿势极其别扭,屁股总是不自觉地向一边歪,像是为了躲避什么看不见的钉子。
他走在徐妙云身侧,却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头垂着,不敢去看妻子的脸。
范统心里啧啧称奇,那天晚上书房里,战况得有多激烈?这老朱家,从上到下,怕不是一脉相承的“气管炎”。
整个送葬的队伍,像一条沉默的白色长龙,缓缓地,压抑地,朝着城外的孝陵挪动。
没有人说话,只有孝乐的哀鸣,和那无数脚步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这股子压抑,让范统胸口发闷。
然而,他并不知道。
在这座被悲伤与肃穆笼罩的城市里,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正在上演着另一场“葬礼”。
诏狱。
这里是大明最阴暗的角落,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一身黑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幽魂,行走在潮湿阴冷的甬道里。
他的脚步声,是这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甬道两侧的牢房里,关押着数不清的囚犯。
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寻常百姓的村夫村妇;有曾经身穿官袍,如今却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朝廷官员;甚至还有一些往日里作威作福,如今却抖如筛糠的勋贵子弟。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开门。”
毛骧的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
牢门被打开,一队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进去,将里面的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冤枉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瞬间响彻了整个诏狱。
毛骧充耳不闻。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排排的囚犯被押解到诏狱最深处的刑场上。
那里,数百名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早已面无表情地列队等候。
“让他们,朝着孝陵的方向,跪下。”
毛骧的声音,依旧冰冷。
囚犯们被强行按倒在地,面向着城东的方向。他们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那股子死亡的气息,已经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这些人里,有那个给朱雄英送过牛乳的村子里,所有村民的亲族邻里。
有曾经与那些村民有过任何接触的商贩、走卒。
有负责采买牛乳,却查不出任何问题的内侍。
甚至,还有一些平日里与胡惟庸党羽走得近,却侥幸逃过一劫的官员。
更有甚者,是一些毛骧自己名单上的“政敌”。
那张抓捕的大网,早已在朱元璋那句“宁杀错,勿放过”的旨意下,被无限扩大。
这是一场,以“彻查”为名的,血腥清洗。
孝陵。
当马皇后的梓宫,被缓缓放入地宫时,朱元璋那如同石像般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
他踉跄着上前,伸手,抓起了一把混着露水的黄土。
他看着那土,从自己的指缝间,一点点滑落,就像他那逝去的岁月,逝去的爱人,逝去的孙儿。
“重八,你莫哭啊……”
那句临终前的呢喃,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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