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离开 (第1/2页)
方清昼回想起来,她来过这间病房。
在数年以前。
这里就是安置过沈知阳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房间,她站在门口的位置,柔声询问里面的人:“你喜欢外面的天空吗?”
窗边的人闻声回头。
“以前很少见到吧?”方清昼问,“那你为什么不出去?”
沈知阳两手紧紧抓着不锈钢的护栏,看了她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着窗外。
许久等不来她的回答,方清昼说:“你是在害怕那扇关紧的门吗?因为他不允许你出去。”
……
方清昼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
昏睡前那片刺眼的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里飘荡着独属于深夜的寂静。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方清昼误认为自己流落在黑暗的中心。
她摸了摸右手的旧伤,不平整的创面通过触觉摹绘在她脑海中,呈现出丑陋的模样。她赤着脚,踩到地面上。
她还记得梦里那场对话的后续。
清晰得简直是深深刻印在她的灵魂里。
——“这扇门的密码是620378。打开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一共有十二间病房。”
方清昼走到门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的迟钝,指尖凉得没有知觉,一个个数字地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轻响,触控屏上所有的数字亮起,门锁开了。
她吸了口气,拉开门板,扭过上身,望着自己投在身后的影子,踯躅地走了出去。
——“通往安全出口的楼梯通道,以及电梯前面的大门,都需要密码配合刷卡,而且上方安装了两个监控摄像头,你需要避开。
——“在你的右手方向,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那里是个空置的休息室。”
空旷无人的走廊,方清昼赤着脚一步步向前。
——“我不会上锁。你可以直接开门、进去。那里的窗户没有安装防护栏。”
——“这里是一楼,从窗户跳出去,只要你跑得够快,你就可以离开这家精神病院。”
方清昼拧动门锁。
走廊的光线照进堆满杂物的房间,里面的灰尘汹涌地扑了出来。
她掀开眼皮,注视着对面那扇长方形的玻璃窗。
——“外面的世界没有栏杆。”
——“沈知阳,希望你下次醒来的时候,可以走出那扇门。”
横亘在中间的桌子上,刻意地放着两百块钱现金,以及一双鞋子。
方清昼眼眶无端湿热,带着她尚无法接受的、某种沸腾的情绪。
她放弃思考,清空大脑,抓起桌上的现金,穿上鞋子,从窗台跳了出去,落地踩着一片柔软的草坪。
夏末夜晚的风,潮湿而喧嚣,皮肤上残留的凉意顷刻被热浪驱散,如同周身被一团无形的水环抱。
方清昼拔腿朝着远处的大门狂奔。
门卫坐在保安亭里,懒懒地趴在桌上,目送她离开。
方清昼气息紊乱,沿着树影憧憧的长街毫无目的地行走。
一辆出租车亮着灯从后方驶了过来,发现路边的人影,朝她闪了闪。
方清昼伸手拦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调整了下后视镜,与她隔空相望,询问:“小姑娘?去哪里?”
方清昼捏着两张纸币,千头万绪如同层层厚重的锈斑,堵住了她理智的所有孔缝,让她的大脑无法运转,只是呆呆地坐着。
司机未作催促,缓缓起步,沿着马路朝前开去,同时热情解释道:“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我先这么开着啊。”
方清昼眨了下眼睛,决定回到记忆最开始的地方,沙哑着开口:“花园酒店。”
“好嘞。”中年男人爽快应声,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车辆穿过荒僻的郊区,窗外逐渐出现成片连绵的灯火。
高楼各处璀璨的光点,如同高空洒落的明珠,照出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在无数相叠流转的影子中,方清昼再次站在酒店的门口。
她举目四望,毫无方向。在艰难地思索后,决定先找台电脑。
她打算找个路人借手机导航,可是深夜的行人不多,目光搜寻间,不期然看到街对面亮着一盏蓝色的灯光牌,上面就写着硕大的“网咖”。
她失魂落魄地走进网咖大门,迎上网管的眼神,才“啊”了一声,说:“没带身份证。”
网管说:“没关系,刷我的吧。机号3区18。”
方清昼把司机找零的钱全都给了他,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她找到对应的机位,开机后,在搜索栏中输入【异常测定】。
绝大多数的内容都被屏蔽删除,首页仅剩下少量的不完整的快照记录。
方清昼点击退回,转而查找与孙青青相关的信息。
这次跳出来满屏的新闻报道跟案件讨论。
作为曾掀起过全城轰动的恶劣刑事事件,时至今日仍会有人做完整的案件分享。
各篇长文中的关键信息与季和所说的大同小异,只是关于孙青青后续的情况,网友猜测得五花八门。
目前能追溯到的最近期的线索,是六年前孙青青母亲做过的一场直播。
直播当时的场面可以说是天崩地裂,还登上了当时的热搜。之后孙青青再没了消息。
有人猜测她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有人认为是孙青青的父母再一次让她“走失”,更多人认为她已经遇难,毕竟照顾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人,太容易出现各种意外。
孙青青的父母多次反驳,发觉澄清无效后不再出声。
方清昼找到了直播的截图,感觉里面的人都有些眼熟。
A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或许在不知名的地方见过。
她又搜索了自己的名字,跳出来许多获奖的报道。中间夹杂着一篇采访记录。
记者问方清昼,是不是工作太劳心费力,所以才那么瘦。周随容在旁边插话,用束手无策的语气说她太挑食,什么都不吃,擅长挨饿。
方清昼笑了笑,返回页面,把自己这两天听到过的名字逐一检索了遍,没能填补胸口那种巨大的空洞。
机械式地做完这段无意义的行为后,她关掉网页,走向前台。
年轻的网管在她走近前就在盯着她,眼睛微微睁大,那明显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而是在表达迟疑跟惊讶。
方清昼蓦地灵光一闪,收回原本要说的话,一手搭着柜台,装作熟稔地跟他点头:“你好。”
网管呼出口气,弯腰点动鼠标,说:“酸辣粉微辣不加麻多加香菜是吧?”
方清昼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应该不吃辣,更不吃香菜。
她点点头,说:“原来今天是你值班啊。”
“对啊。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网管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有个酒窝,担心地问,“脸色那么差,你没事吧?”
“我没事。”方清昼从口袋里摸出剩余的纸钞,状似不经意地问,“我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网管低头给她找零,说:“也就几天前吧。对了,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他把零钱还回去的时候,顺便推过来一个信封:“这个先还给你。”
方清昼只拿了信封,手指捏了捏,判断里面是钥匙,还有一张卡,心神不定地道:“钱都给你了。”
网管懵道:“啊?”
方清昼问:“我为什么把它放在你这里?”
“你那时候说得很奇怪。说自己最近总是丢三落四,想把钥匙寄存在我这里,等你处理完手头的事再回来拿。如果超过一星期没来,让我一定要打电话提醒你一下。”网管打趣道,“你不会真忘了吧?这才多久啊?推荐你喝点安神补脑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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