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反攻开始 (第1/2页)
河东秋风,已经有十分的冰凉,走在太原城外,河边的战士正在刷洗战马。
听着战马嘶鸣,健壮的骑兵大声说笑,宇文虚中心底涌起一股无力感。
不管是时局再怎么艰难,他都会努力地想办法来解决。
所以他被称为智囊。
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人力能够翻转。
灵武军如此雄壮,陈绍比自己想的还要务实,他根本不会离开这里。
云中府看着收回来了,其实根本没收回来;河东看着没丢,其实已经丢了。
王禀的环庆军还有新军,如何是这群人的对手,他们连横扫契丹的女真鞑子都能挡住。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陈绍不走,那河北之敌,就要靠大宋自己挡住了。
宇文虚中想起前几日,官家难得勤勉节俭起来,甚至几次三番掏钱训练新军。
可是没过几天,就又和梁师成一起,到神霄宫修炼去了。
京营新军、河北义军和燕山残兵,真能挡住女真鞑子?
恐怕连郭药师那五万常胜军精锐都不好打。
而且陈绍的要求过份么?
他的两个条件,一个是要军粮,本就是朝廷的责任,毕竟若是没有他们,河东沦为战场,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财计;
第二个杀童贯、杀蔡攸、杀梁师成、杀王黼都是可以迅速得到一大笔财物,而且能很快聚拢人心,收获百姓爱戴的行为。
这几个人,早就该杀!
宇文虚中在心底骂了一句之后,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似乎是骂出声来了。
他左右看了一圈,手下人眼神都有些躲闪。
想到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杀谁,宇文虚中也不在乎,道:“我们得快些回去。”
“立马就走么?”
“不急。”宇文虚中道:“我先和王太尉说几句话。”
别管王禀手里的兵马如何,如今他必须死死守住太原城,至少这个城池要握在朝廷手里,不能让陈绍轻松夺了去。
否则的话,河东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
河东数得着的豪绅几乎都在太原城中,占据太原之后,只要让他们去劝降,河东其他地方不会有多大的反抗。
宇文虚中和陈绍接触不多,但是从这几次中,他已经大概摸索到陈绍的脾气秉性。
他料定陈绍不会强行攻城,这是个很谨慎务实的人,若是公然攻打太原城。
那么陈绍就会成为比女真鞑子还招人恨的中原公敌。
所有的爱国义士,都会起来打你。
他目前根本没有和大宋决裂的理由,就如同他在西北,占据极大优势的条件下,还是选择逐步蚕食。
在河东,他完全可以和那时候一样,慢慢蚕食河东。
所以一切都还有机会,只要河北撑住,在女真兵退去之后,再威胁他撤兵,陈绍应该会就范。
宇文虚中沉着脸,来到王禀营中。
见他这副模样,王禀就知道自己没有预料错,他肯定是无功而返。
“叔通,莫要气馁,事情还没到不可回转的余地。”王禀说道:“等我整顿好环庆军,就去真定府,鞑子军趁势而来,一旦被拦住,只要死守些时日,他们会自己退去的。”
“实在不行,死守汴梁,等到各地兵马勤王!”
王禀说完之后,自己也沉默了一小会,一旦都门被围,各地兵马前来勤王,那么朝廷的威望会大打折扣。
不过此时却也顾不上了,先解了此次的危机再说,西北养出的这只好大的老虎,也不是眼下能制住的。
天道果然是公平的,让当今官家享受了如此多年,都门汴梁透支国力而超历代之繁华,已经把大宋的国运全都消耗干净了。
将来的日子,只会越发的艰难。
王禀坐在帐中,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宇文虚中身边,握住他的手,“叔通,我虽粗人,也知道上下同欲者胜,奋楫笃行者赢。如今是国家危急存亡之秋,还请尔等忠义之士,在都门奉劝官家,千万要笼络人心,戒骄戒躁,带领我大宋,走出如今的困局。”
“将军放心,我当尽力而为!”宇文虚中很少承诺什么,此时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而且将称呼从太尉改成将军。
说到底,局势要逆转,还是需要把仗打好,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陈绍能在河东赖住,不就是他的人马,收复云中府并且站稳脚跟了么。
只要你们这些前线将士把仗打好,哪怕不赢,也要输的漂亮,让人们看到希望。
然后凭借大宋的底蕴,以及江南、两淮强大的造血能力,慢慢地恢复大宋朝廷的威望。
——
十余名外面裹着破旧皮袍、内衬却是很柔软暖和的女真骑士,正策马小心的穿行在狭窄的山道中。
他们也算是享受过了,在大辽如此寥廓的疆域上,随便地抢掠!
不管是财货、女子,只要是大辽的土地,他们就可以把那种肆意妄为的快意,都是尽情地发泄。
如今更是把目光,盯上了更南边,也更繁华的大宋。
在应州府周围,到处都是定难军的哨骑,他们能摸到此处,已经十分不易。
主要是这里山路蜿蜒,植被茂密,很少能找到视野寥廓的地方。
从西京大同府出发,一直要顺着这么复杂的地形打到云内诸州,应州就是一个必须要控制的要点。
完颜宗翰已经下了死命令,让娄室务必拿下应州府。
拿下应州之后,可以作为大军南下的一个重要兵站,一则掩护控制大军通行道路,二则可以屯集转运物资。
以此作为深入河东的进攻出发基地,距离云内诸州也近了许多。有应州作为依托掩护,甚而可以支撑一支军马一直打到大宋控制的内长城一线。
自从完颜银术可与完颜希尹合兵,依然在应州城塞下折戟,甚至还被人追杀回撤。
这里就被女真人视为耻辱之地,必须要杀回来报仇,才能解恨。
在这十几个暗探身后不远处,就是完颜娄室的大军驻扎地。
作为前锋的银术可和娄室两部,一边等待宗翰从西京大同府出发的大军到来,一边不断遣出侦骑四下巡视扫荡。
这样既是为了搜集尽可能多的物资给养,也是希望能探查清楚,对面的兵马布防。
据说有源源不断的兵马,从朔州赶来此处,完颜宗翰试着派人去朔州进攻了一番,却无功而返。
留在朔州的人,战斗力依然强悍,所以女真内部,觉得所谓增兵是定难军故意营造的假象。
就是为了让女真大军不敢南下。
作为此次进攻应州府的宗统帅完颜娄室,也是笃信这一点,他觉得西边到处都在挨打。
以女真人的战斗力,只能是人数差距太多,才会被人按住打。
所以在东胜州和朔州,肯定有定难军的主力,而应州内则相对空虚。
所以自己只要多多派出哨骑、密探,更好的侦查、掌握周围军情,那么等宗翰大军一到,物资给养接济上来,就可以很顺利的展开大军,一下深入云内。
彻底将这块毗邻大宋的要紧所在掌握在手中。
下一步不管是不是攻宋,主动权就完全的掌握在手中了。
如今不是他们西路军不想南下侵宋,南下是皇帝完颜吴乞买亲自下令,东西两路齐头并进。
结果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已经杀到河北了,结果西路军非但没有南下半步,还丢失了大量的土地。
以女真人的军令之严格,这次再打不赢,肯定是要杀人了。
所以人人摩拳擦掌,生怕是那个作战不力被斩杀的倒霉蛋。
完颜娄室和银术可也很纳闷,按照他们对南人的理解,一向是畏缩退让,不思进取。
可是这群从西北来的,却是如此主动进取,不声不响的,以雷霆手段,迅速将云内掌握在手中!
再叫他们打通蔚州,那就连同燕地,连成一气。
女真版图,完全在他兵锋威胁之下。
而且女真如果要攻宋的话,那么在大宋北面,也让他们成功建立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稍有挫败,他们就可以趁机封锁退路,有可能会让女真南下大军被包围分隔。
在完颜娄室的大帐内,此次做先锋的女真将领,全都围着篝火商议。
银术可一直很沉默,自从在应州败了,他就再次成为女真人嘲讽的对象。
本身就是小宗出身的完颜银术可,因为被宗翰格外的宠信,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心腹爱将之一。
但不管是上次被耶律延禧咬了一口,还是此次攻应州,都是女真西路军成军以来从来未曾有过的惨重损失。
哪怕他自己手下直领的心腹谋克,也未尝没有怨言,觉得是主将无能,害的他们跟着跌份。
银术可面上不表示什么,心中却一直很有压力。
他知道,自己必须再次证明自己,就从拿下应州开始。
要是应州一直拿不下来,让那个什么陈绍,不声不响的将云内经营成铁桶一块,女真还要攻宋,就更不知道在将来会付出多少条人命的代价!
就在此时,最开始从山谷中侦查的十几个女真人中的一个,浑身是血地奔入帐中。
他刚想说话,一张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众人全都站起身来,完颜娄室挥了挥手,叫人赶紧扶他去治疗。
不过看样子肯定是救不回来了,而且此事根本无须询问,定然是去探查时候,被人发现了。
“他们派出的暗探,比咱们还要多!”
完颜娄室来了之后,不停地派出一队队的侦骑,想要把握周边战场态势。
但是一个个都被消灭,这队十余人的侦骑,就是向南深入最远的一部,距离也不过才几里地。
此刻山道当中,究竟有多少定难军的暗哨!
帐中的人,全都气愤不已,但是毫无办法。
自从起兵伐辽,他们中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
而银术可,脸色则更加难看,这一队十余骑女真探子,本身就是银术可直领谋克的一个蒲里衍。
本来出发的时候接近五十骑,还配有一百匹战马,二十骑驮马,二十匹走骡。三十苍头弹压,二十名牧奴。
这是女真西路军,一个蒲里衍的标准配置,有些战绩好的,还要更加富裕。
但是随着一路深入云内,途中战马驮马走骡就折损三成,苍头弹压等辅兵还有牧奴折损近半。
上次硬攻应州城塞,马上要攻破甲字堡寨的时候,被孟暖出城而击,又死了十几个女真甲士。
今日这十几个人再折损,自己这个蒲里衍,还剩了二十多个,如今依然在应州府的山林中探路.
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了。
银术可冷哼一声,突然甩开帐帘,走了出去。
他看向南边,刚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些颓丧的神情,他自问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上次被无端连累,明明是整体西路军防备空虚,只因为那几个城池,恰好位于自己的防区,而耶律延禧正好选择了那里。
他就被一撸到底,最后靠着一些鞑靼人,在夹狐领击败耶律延禧最后的兵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就莫名其妙,碰到了无边无际的定难军。
这老天,莫非专门和俺银术可过不去?
希望自己的人,至少能回来一些,不至于让这个蒲里衍全灭。
他们女真人伐辽开始,还没有蒲里衍全灭的先例.
此时在应州的群山之中,南下哨探了三十余里路,兴致不高的领队蒲里衍叫停了手下。
他自己先下马,靠着块山石摸出水囊灌了一口烈酒,然后重重吐了一口粗气。
刚才在路边,他们瞧见了一队自己人的尸体,被击杀之后挂在了树上。
从白山黑水的老家杀出来,这一路上净是他们这样对待别人了,什么时候见到女真人被剥光了挂在树上,尸体上还惨不忍睹。
他们只能是收起同伴的尸体,草草掩埋之后,继续南下。
这时候,他手下那些矮壮的女真骑士也都纷纷下马,凑过来发牢骚。
“银术可无能,只知道使唤俺们,娄室那些谋克却在营里睡大觉!”
“应州一仗,俺们拼得辛苦,从来未曾见过这么硬的一仗!身边全是死人,活下来全凭运气。这些辽狗在阵上如此凶猛……有这般强军,怎么以前在阵上不用,见了俺们就知道逃命!”
“你傻啊,没听谋克说么?那些不是辽狗,是直娘贼的夏人!”
“夏人?”
领队蒲里衍是参与过几次会议的,此时开口道:“不是夏人,是宋人!听说是宋人里一个叫陈绍的手下。”
“那些宋人据说富得流油,每年都给辽人大笔绢帛财货子女求他们不要南下,怎么到这么苦的地方,还这么能拼命?”
“二太子殿下,带着东路军,打的也是宋人,听说比打辽狗还容易,偏偏咱们一直输?”
这些女真人,私下里说起话来,也是一个比一个敢说,“银术可如今是怎么了?就是拿俺们这些人的性命去拼?”
女真人重视实力,银术可几次倒霉,此时已经没有曾经的威望。
领队蒲里衍道:“银术可以前是宗翰的爱将,他是小部出身,到这个地位不容易。为了讨宗翰的欢心,他能不拼命?偏偏立了功不怎么赏,犯了错真往死里罚,说到最后,就是俺们这些他直领的谋克倒霉罢了。”
“不说别的,那完颜完颜阇母,被张觉打败,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银术可稍微输一场,那些老爷们恨不得砍了他的脑袋!”
一个中年鞑子,小声对领队说道:“这次宗翰来了,看能不能寻个路子,把咱们转给其他贵人直领也罢。俺瞧着希尹就不错,在他麾下,名声不大好听,可至少不必打这么多拼命的硬仗……”
“要是能去拔离速手下就好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完颜拔离速的手下,过得那才叫舒坦。
领队蒲里衍歇息一阵,听麾下儿郎越说越是大胆,赶紧怒吼一声:“什么时候也跟亚海珍一样婆婆妈妈起来!你们这些人,才离开老林子几天,这点苦也吃不了了?
就知道去城里抱着辽狗的女人睡觉?你们也不想想,那还不都是俺们拿性命拼出来的?女真男儿,难道还想老死在床上不成?”
被这蒲里衍一喝,女真骑士们再不敢多说,无精打采的都起来收拾马匹,松肚带喂精料,准备趁着天色还亮,继续向南哨探一段。
那蒲里衍嘟嘟囔囔,似乎也再说什么拔离速,他正准备将酒囊放回马鞍袋中,动作突然停住,摸了一下脸颊,手上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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