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狩猎 (第1/2页)
晋阳城。
主街。
临街的铺面,无论大小,门板尽数卸下,露出里头堆积的各种货品。
粗粝的麻布,厚实的皮货,新编的草席,沉甸甸的陶罐……各色杂货琳琅满目。
伙计们脸颊冻得通红,却把喉咙扯得震天响,唾沫星子在寒气里凝成白雾。
“新出的上好精炭!烧得旺,烟又少!开卖了嗷!”
“铁锅,炖锅,陶锅,砂锅,都有了嗷!”
“精盐!青盐!雪花盐!前将军府直属工坊出的好盐!划算又保真了嗷!”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独轮车吱呀呀的声响,骡马偶尔的喷鼻声……种种声音在街巷间汹涌奔腾。
空气里弥漫着蜂窝煤燃烧的微臭,新蒸麦饼的甜香,牲畜的体味。
人流摩肩接踵,一张张或红润或微黄的脸上,少见往年腊月里那种被饥寒冻住的麻木和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忙碌。
人们攥着黄或白,印着不同数额的纸片,那便是如今太原郡通行的粮票,它在货摊与百姓手中飞快流转着。
一个穿着半旧夹袄,脸颊微微冻裂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略显皱巴的十斤黄票,递到卖杂粮的摊主面前,换来沉甸甸一小袋粟米。
他掂了掂分量,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
“哥!你看!”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像泥鳅般从人缝里钻出来,兴奋地扯着旁边一个蹲在陶器摊前挑拣碗碟的汉子。
男娃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粗糙的麻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墨字。
汉子抬起头看了过去,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脑袋笑道:“昭弟今日又学新字了?”
“嗯!先生教了田还有家字!”男娃献宝似的把麻纸举得老高,递到自家兄长眼前。
汉子粗糙的手指抚过纸上的墨迹,他嘿嘿笑着,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不错不错,就是这字写的太丑了,待会哥去给你买一本临摹帖,你好好练练。”
他说着,牵起了自己弟弟的小手拎起碗碟走上了街道。
“哟,郝驿丞,今日休沐呢?”
迎面一个衙役打扮的熟人朝郝通打了个招呼。
郝通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回山里把家小接出来了,这是我胞弟,郝昭。”
“昭弟,叫谷叔伯。”
他拍了拍郝昭的脑袋,后者露出一张大笑脸懂事的叫了一声。
“哈哈哈,好小子真壮实,那我就不打扰郝驿丞了,有空饮酒。”
“一定一定。”
两人各自一礼,便分开了。
不远处,一排低矮却异常整洁的砖房前,传出参差不齐却异常响亮的童声。
“人之初,性本善”声音清凌凌地回荡在寒冷的空气里。
那是郡府的蒙学,招收不同年龄段的学童,分大中小三班,他的弟弟郝昭也在一个月前报名入了学堂。
前将军府后宅深处,暖阁内外的温度截然不同。
地龙烧得极旺,热气无声地蒸腾上来,驱散了所有寒意。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安神香气,静谧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细微声响。
邹婉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搭着一条厚实的银狐皮褥子。
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显露出新生命的迹象。
一张精巧的木棋盘搁在榻边小几上,纵横十九道间,黑白玉石棋子错落分布,棋局正胶着。
她落下一枚白子,指尖圆润。
“夫君。”邹婉看着对面执黑沉思的张显脸上,声音放得极轻。
“胡人真的又要南下了吗?”
张显拈着一枚黑子,闻言动作微顿。
他抬眼看向妻子,目光柔和,他知道这份忧虑并非为她自身,亦非为腹中骨肉,而是为他担忧着。
他轻轻将那枚黑子按在棋盘一角,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嗯,强阴方面的军报愈发的频繁了,今岁严寒,每岁寒,胡人必定南下劫掠以活族人。”
张显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不过夫人无需担心,如今并州已经不是以前的并州,为夫不会让他们先动的!”
邹婉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抬眼看他,带着询问。
“那夫君要亲自去战场吗?”
张显顿了顿,端起手边温热的药茶呷了一口,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看情况,强阴至西河一线实属漫长,若胡人分散南下,说不得为夫要亲走一趟。”
邹婉默默听着,眼中的忧色更浓:“妾身明白,是妾身妇人之见,但妾身实在无法不担忧,夫君如今总督三州兵事,但三州边地本就糜烂,每年.”
她话没说完,但语气中的忧虑张显听得明白。
他笑了笑:“夫人安心便好,这天下,说句狂妄一点的话,没有人能够拦下为夫。”
张显的目光落在妻子抚着小腹的手上,眉眼间也掠过一丝暖意。
——
晋阳酒楼,暖意融融。
包房厅内。
角落的巨大鎏金铜兽炭盆烧得正旺,上好的果木炭散发着热量。
厅中央摆开一张宽大的檀木圆桌,当中一只硕大的黄铜火锅正咕嘟咕嘟翻滚着乳白色的浓汤,蒸汽氤氲,浓郁的羊肉香气混合着姜片,花椒的辛香,充盈了整个厅堂。
切成薄片的羊肉,洗净的菘菜(白菜),豆腐,山野间寻来的干蕈,还有几尾鲜鱼片,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桌面。
荀彧,郭嘉,韩暨,陈纪四人围桌而坐,皆已脱了厚重的官服外氅,只着常服,面颊被炭火和酒气熏染得微微泛红。
杯中是温热的黄酒,酒液清冽。
“文若兄,请!”郭嘉举起手中白瓷酒盅,嘴角噙着他惯有的疏懒的笑意。
“这杯敬你!若非你调度如神,数十万嗷嗷待哺之口,太原仓廪便是金山银山,怕也早被啃成了白地。”
他仰头一饮而尽。
荀彧也举杯饮尽。
他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嘉弟谬赞了,彧不过萧规曹随,按主公方略行事。”
手指指向窗外灯火深处,那是昭余泽新屯垦区的方向。
“冻土之上,沟渠纵横窝棚俨然,虽有困苦,但也有了盼头,主公的手段,已经不是治民两个字可以概括了,这是近乎造命!”
“造命?”
郭嘉轻笑一声,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翻滚的汤中轻轻一涮,瞬息即熟,蘸了点酱料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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