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8章三思行 (第1/2页)
寒风卷动着枯草黄沙,带来远方隐约的肃杀之气。
枣衹站在城头,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寒一片。他紧了紧身上的战袍,却依然抵挡不住从心底泛起的寒意。望着城外苍茫的旷野,他的眉头紧锁,眼中写满了忧虑。
杜畿站在他身侧,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
他看了一眼枣衹,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位使君,为人正直,心系百姓,对农事更是精通,可偏偏生在这乱世。
杜畿觉得枣衹不适合在战场,甚至不适合在朝堂中,若不是在骠骑大将军的羽翼之下,枣衹说不得就只能当一个农官,永远当一个大家嘴上说都很重要,很高尚,但是永远都别想要执掌大权的农业官吏。
杜畿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使得得他肺部有些刺痛。
杜畿看着枣衹,缓缓说道:『若曹军果有再伏兵马,其谋必在吾之援军耳!曹军多半知晓,吾等不忍同袍受困,必屡遣兵往救,如此则可削我兵力,诱我军出城……届时曹军锐卒回戈反噬,则雒城危若累卵!』
杜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峻。
枣衹听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肃然而立。
『仲达既愿领兵出城,』杜畿继续说道,目光转向司马懿,『以仲达之能……岂能毫无防备?仲达虽言磨砺,也有借此试探曹军虚实之意。仅此二军,用以试探曹军,足矣!多遣兵卒则城守不备,少添人马则与之无益!仲达所领,大部骑兵,若事不可为,突围自保,当有几分把握。若是使君再遣兵马大将,若事有变,反成累赘!更害雒阳危急!』
原来如此!
枣衹听着杜畿的分析,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满腔的焦急和冲动,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寒意所取代。他发现自己之前的考虑,确实太过简单了。
作为主管农事的官员,枣衹他习惯的是春耕秋收的规律,是播种必有收获的踏实,却忘了战场上的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杜畿的分析,层层递进,直指核心,将曹军可能设下的连环毒计,以及己方贸然行动的可怕后果,剖析得淋漓尽致。
简单来说,就像是围棋上的落子,一两枚棋子来试探,就算是脱先了也无所谓,但是如果说投入太多,就不得不陷入必须要绞杀分胜负的被动境地了。
派遣从来,可以作为磨砺,也可以作为试探。
枣衹在这一个决断上,算不上对,也谈不上错。
就像是棋盘上,刺之一手,后续是要根据对方的应对再来落子的……
所以枣衹在不清楚对手应对之前,又再次的派遣司马懿,就体现出了在战略上的不成熟。
枣衹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杜畿的考量,远比他要深远和周全。
这需要何等的冷静?
以及……
枣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色的烟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仿佛他要将胸中的压抑和担忧尽数在这一口气里面吐出一般。
『也罢……』
枣衹的声音低沉,有些疲惫,但眼神已重新变得坚定,『便依伯侯之言。传令!四门戒严,加派双倍斥候,探查城外二十里!令黄将军严守城池,修复工事,随时待命,严防曹军回军掩袭!』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城头上顿时响起一片甲胄碰撞声,士兵们快步奔走,旗手挥动令旗,号角声在暮色中低沉地回荡。
雒阳城仿佛一只受惊的刺猬,瞬间将所有的尖刺都向外竖了起来,紧张地注视着城外那片危机四伏的旷野。
城垛后的弓弩手调整着弓弦,投石机旁的士卒搬运着石弹,檑木和砖块重新被调运到了城头,火把燃起,兵卒抓紧时间修复那些受损之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
……
司马懿率领的部队在荒原上行进,马蹄踏在黄土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行进了一段路之后,司马懿下令部队稍停,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回头看了一眼。
已经完全看不见那雒阳城的轮廓了。
只有茫茫的荒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凉。
天色昏暗,云层厚实,无法用星辰月色来推断时辰,但是司马懿根据自身的生物钟判断,现在已经接近黎明了。
『传令,就地休整!』
司马懿淡淡的下令道。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士兵们依令下马,有人开始喂马,有人检查装备,还有人靠着马背小憩。
一时间,荒野上只剩下风声和马匹偶尔的嘶鸣。
司马懿坐在一块大石上,目光深邃。
他对于枣衹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司马懿觉得他在枣衹之下,不能尽展其才罢了……
对于从来,司马懿同样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战友情感。
在他眼中,这些同僚不过是他实现抱负的踏脚石。
在司马懿的观念里面,只有类似于郝昭这样既有武力,又有谋略,并且还能对得上蓝牙信号的,才能算真正的队友,而没有开通语音聊天频道的,便是一般的同事罢了。
所以,从来想要『寻死』,司马懿没觉得要自己一定去救的必要。
毕竟生病了,还可以寻求药石医治,但是发蠢了,那就真是无药可医了。
借从来之事,跳出雒阳城来,对于司马懿来说,就像是摆脱了镣铐……
现在,司马懿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事了。
他微微眯着眼,似乎在谋划着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不过很显然,司马懿带着的这些兵卒军校对于他停下来休整,而不是追赶从来的指令,并不能理解。他们虽然按照命令在休息,但是也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低声交谈着,脸上写满了困惑。
队伍之中,不安与疑惑如同水面的涟漪,悄然扩散。
几名低级军官交换着眼神,最终一名资历较老的军校硬着头皮,靠近始终沉默眺望北方的司马懿,拱手问道:『参军,从校尉南下追击,情势危急。我等既为接应,为何在此停留?是否应速速南下,以防不测?』
老军校的声音诚恳,并且克制,但是那份急于救援同袍的焦灼却掩饰不住。他的脸上,甲胄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对于老军校来说,同袍就是兄弟,既然兄弟有危险,怎能坐视?
司马懿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名军侯,又掠过其身后那些虽未开口,但同样面露疑色,投来探询目光的士卒,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似乎在嘉奖军校的询问,『汝之所言,乃是常情。』
『长什么?』老军侯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司马懿开口,声音不高,却是沉稳,『人之常情。然兵者,诡道也,当不宜以常情而行之。曹贼南撤,岂能不留后手?彼辈狡诈,必于南道设伏,专候我追兵入彀。』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司马懿笑了笑,扬声说道:『来人!派一伍快马轻装简从,追上从校尉所部。告其曹军南撤,必有埋伏,务必谨慎!若遇险情,可向西山撤退,伺机脱身。』
司马懿发布的这个指令清晰,却也有些令人费解。
只是告知风险和建议撤退方向,而非表明有接应或是救援,甚至指明了西山这个与雒阳城和曹军南撤方向都不同的位置……
这是几个意思?
老军侯忍不住问道:『参军,那么……我们是现在前往救援?』
司马懿又是笑了笑,摆了摆手,『不,我们要沿此路,向北行进!』
『啊?』
老军侯愣住了,『向,向北?』
曹军南撤,从来校尉南下追击,若是遇险,司马懿参军奉命接应,却为何要北上?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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