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以炼代销,两难自解 (第2/2页)
如今有这无穷无尽的蝗虫让他们折腾,便是炸上十炉八炉,也伤不了筋骨。
至于第三。
炼成的丹丸,还能喂那群灵禽。
此番虽是赢了,却也伤了底子。
若有丹药温补,能让村中灵禽筋骨更壮,凶性更盛,来日再遇劫数,也多几分底气。
一举三得。
姜义负手而立,眼中月色微闪。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稳的。
心念既定,姜义也不再多言。
只在半空微一凝神,冲那三只气息最绵长的灵鸡老祖递了个眼色。
神念一触即分,似有默契。
三只老祖齐声长鸣,高昂鸣声迭作一处,透着几分余威未散的傲气,算是应了。
事已交代,姜义收回目光。
与刘子安对视一眼,便各自一振衣袖,身形化作两道淡影,掠向两界村。
村中灯火大作,人声不息,却乱而不慌。
姜锦立在村口大槐树下,一身青衣,被夜色一衬,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
她口中分派着人手,安顿老弱,清点损失。
疲色虽掩不住,神采却未减,透着股热气。
姜义与刘子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
不等姜锦回身,那些正欲行礼的帮众已被姜义一个眼神止住。
众人会意,悄悄退散,只余三人立于槐荫之下。
夜风带着血腥与土腥,拂过几人的衣角。
姜义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眉眼间却添了几分凝重。
“锦儿。”
他开口,声如松风过雪。
“即日起,从药堂中另开一支,‘丹堂’。”
他顿了顿,目光如刃,语气却依旧缓慢。
“你亲自挑人,不看修为,只拣心性沉稳、手脚干净、悟性不差的后生。”
言至此处,他略一抬眼,似看穿夜色,落向那无尽的虫声深处:
“让他们,学着炼丹。”
姜锦闻言,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便多了几分实打实的疑惑。
她行事一向稳当,最忌空中楼阁。
此刻听得阿爷这般吩咐,眉梢不由轻蹙。
“阿爷,挑人倒不难,”她语气谨慎,“村里沉得住气的后生,总归有些。”
话到一半,略一迟疑,终是将心底顾虑摊开来道:
“只是这炼丹一道,光有人,怕也不成。丹方、药材,又从何处去寻?”
姜义闻言,非但不觉为难,反倒露出几分笑意。
“丹方么,”他语气平平,“家里现成的就有。”
说着,目光略略一转,落向村外那片夜色深处的喧嚣。
“至于主药材,村外那满坑满谷的孽畜,不就是现成的么?”
“旁的辅材,暂且从家中库藏里支用。等炼出了丹,再从成丹中折价抵回。”
“若有哪个小子手气好、悟性高,炼得成色上乘,品相又足,那便不止能白白练手,兴许还能赚上一笔。”
话至此,姜锦也只能点头。
“是。”她应得干脆。
只是那抹舒展开的眉梢下,仍藏着几分没底的忧色。
炼丹之事,她虽略通药理,却知那炉火一道,千变万化,岂是几句“家里现成”就能安稳的。
姜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未言破。
只是伸手,在孙女肩头轻轻拍了拍,力道恰如其分。
“无须烦忧。”
他语气放缓,似在抚平她心头的褶皱。
“此事,我让你姑父从旁襄助。有不懂的,尽管去问。”
说罢,他似笑非笑地瞥了身旁的刘子安一眼。
“你姑父家里,可是正经的丹药世家。”
语声平淡,却透着几分打趣,“他家那位老祖,当年就是凭一手炼丹的本事,直上青霄,成了神仙。”
“有他帮你把关,这丹堂,必能早早立稳脚跟。”
刘子安原本从容的笑意,听到这里,便不由得僵了一僵。
自家那位老祖,虽说确是炼丹成名,可一生炼丹无数,真能入口不死人,便算是头等好丹。
直到身死羽化的那一刻,怕也没炼出过什么正经丹药。
可这话,此刻却说不出口。
眼角余光一转,正好对上姜锦那双清亮的眼。
眼底那层疑虑,已化作亮晶晶的信任与几分雀跃。
刘子安心头一叹,面上却半分不露。
总不能在这当口,折了老祖的神威,又打了娃儿的兴头。
他当即一挺胸,含笑颔首,语气稳重而笃定:
“锦儿放心,有姑父在,绝出不了岔子。”
此事已定,姜义便不再多言。
袖袍一拂,身形转过月影,朝祠堂方向缓步而去。
推门,木声轻响,檀香味迎面扑来。
径直走到供桌前,信手取了两柱清香,就着长明灯的火苗一点。
烟气初起,轻柔如线,盘旋于半空。
未及牌位,反倒先在半空里聚作一道虚影,正是姜亮。
今日事发仓促,他对村中这场浩劫,尚是一无所知。
姜义也不兜圈,便将白日间那场蝗灾的始末,从妖蝗出土,到灵鸡血战,不疾不徐地说了一遍。
每说到惊险处,那缭绕的青烟便随之微颤,姜亮的神魂也跟着闪了几闪,仿佛那惊惧都透过香火传了上来。
待姜义说完,堂内静极。
半晌,只听姜亮那缥缈的嗓音,长长吁出一口气。
“幸好爹您手里,还有那根嵌了龙鳞的棍子……不然……”
话未完,魂影微颤。
青烟散了几缕,半句惊惧,尽在无声里。
姜义听着儿子的后怕,面上却没什么波澜。
没再多言,只手腕一翻。
“砰”的一声闷响,一具羊羔大的尸骸便凭空跌了出来,砸在祠堂冰凉的青石板上。
那妖蝗的尸首早已失了生机,通体僵直,泥褐色的甲壳上还覆着一层细密的白霜冰晶。
姜义垂眸看着这具尸骸,语气平静:
“咱家留着这玩意儿,没甚用处。”
“你且带去那鹰愁涧,给那位敖三太子送去,权当是……打打牙祭。”
“说到底,此番若非借了他那片龙鳞的神威,这村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说。”
换做往日,这位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怕是正眼也懒得瞧这等虫豸血食。
可如今虎落平阳,连凡间几头牲口都要争抢偷嘴……
这妖蝗好歹有些道行,一身精气血肉,想来也能让他多缓两口气,再多扛两回天谴。
姜亮闻言,那虚幻的身影也是一亮,应了一声,便上前将那具冻得邦邦硬的妖蝗尸骸收了起来。
一边忙活,一边还咧嘴笑了。
“爹,您说这龙鳞既这般好使,咱此番又送了这般一份大礼过去,那位三太子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下回……让他再给薅两片下来傍身,或是看在这血食的份上,好生指点钦儿两招。”
他这话说得兴高采烈,盘算得叮当响。
姜义却没接他这茬,祠堂里静了片刻,只余下青烟袅袅。
半晌,才忽然又开了口,声音不高。
“玄蝗子这名号,你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