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乾隆鉴藏章 (第2/2页)
“晚明楠木制双龙戏珠帖盒?敢刻龙纹,至少也是藩王一级,咦,才八千?”
“清中紫檀六角笔筒……木质这么硬,颜色这么深,包浆这么亮,真品无疑……一万块,不贵!”
“宋代黄钟翁挂件……宋玉,估价才九千?”
“清代张叔未款紫檀刻诗文镇纸,又是紫檀?这个也不贵,才刚过万……”
说到一半,卢真顿了一下,眉头微皱,做思索状。
林思成一看就知道,他是感觉张叔末这个名字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也不怪他想不起来,此人原名张汝林,后改名张廷济,号叔末、说舟、未亭、作田、竹田、兰亭亭长、眉寿老人、海岳庵门下弟子,浙江嘉兴新篁人等等等等。
叔末,只是他众多名号中的一个。
为嘉庆三年解元,累试礼部不中后隐居于乡。家中为嘉兴巨富,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文玩商,张延济工诗词,精金石考据之学,收藏鼎彝、碑版及书、画极多。
嘉道时期,浙江一带盛传:前有项元汴,今有张延济。
再看这方镇纸:形制古雅,雕工精巧,刻的极好。
再看铭文:芾皇恐蒙劳神…天恩旷荡尽赖恩芘愧惕……仿的是宋代米芾致楚州长官书扎《捕蝗帖》。
字也写的不差,再看估价,一万五。
真实价值肯定比这个要高,林思成点了一下头:“叶表姐,这个可以拍一下!”
看叶安宁拿出小本子记在了上面,卢真眼睛一亮:想拍是吧,我给你抬抬价。
继续往前,卢真又指了指两方印章:“清代鹿目石雕松鹿闲章,刻的真不错……咦,又是一方汉印?”
林思成也跟着瞅了瞅。
松鹿章确实刻的挺不错,两侧有边款:须眉皆碧,辛已仲春石痴篆。印文为:须眉皆碧。
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什么名家,也到不了清代,顶多民国后期。
再者是寿山石,一万到两万的估价,不算高也不算低。
再看汉印,铜龟钮印,印文为:虎步司马。
汉代压根就没这个官,三国时曹魏设“虎步都尉司马”,缩减为虎步司马时,已是司马昭死后的三国末,西晋初。
这是其一,其二,故宫有一模一样的一方
再看估价:四万?
林思成暗暗一叹:如果是真品,后面加三个零都买不到。
但别说,仿的挺真:规格对,尺寸也对,包括龟壳的背纹、脖子与腿之间的肉褶,几乎全是一比一。
十有八九,是从故宫拓的蜡膜,然后用机器铸的。
瞅了两眼,他继续往前,叶安宁紧随其后。
但两兄妹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留在了原地。
叶安宁一脸狐疑:“他俩什么情况?”
“一方汉印。”
叶安宁惊了一下:“啊?”
她光顾着咬牙发狠:卢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敢坑林思成?
肯定坑不到,所以林思成肯定不会生气,但她越想越气,尽琢磨怎么坑回去,所以压根没注意什么汉印。
“什么印?”
林思成言简意赅:“龟钮铜钮,铭文‘虎步司马’!”
叶安宁双眼一亮:龟钮铜印,虎步司马……故宫不就有一方?
这一方要是真的,她敢啃着吃了。
回过头,卢真像是在给谁打电话。
肯定在向谁请教?
叶安宁计上心来:“那印估价多少?”
“四万到六万!”
“真不真?”
林思成想了想:“挺真!”
“哈哈……”
叶安宁笑了一声:连林思成都说挺真,那仿真度至少在百分之八九十。
她想到怎么坑回去的办法了。
正暗暗琢磨着,林思成突地一停,叶安宁差点撞上去。
定眼一看,林思成瞅着柜子里的几方印。
一方白玉兽钮,一方寿山石马钮,都不大,高约三公分,宽约两公分。
再看签签:清·白玉兽钮闲章及寿山石马钮闲章一组二件。
印文:壹点斋、太平人瑞。
RMB:10,000-20,000。
叶安宁回忆了一下,感觉没什么印象。
旁边还有一组,大小和前一组差不多,不过是四方:两方玉印,一枚玛瑙,一枚寿山石。
再看标签:
清·各式闲章一组四件
印文:取云、用之则行。
RMB:无底价。
叶安宁又努力回忆:“取云、用则行之,没什么印象?”
林思成点点头:“我也没印象。”
叶安宁又低下头:“材质都只算一般,刻工好像也一般,也就玛瑙的稍好点……咦,这是什么,感觉挺卡通,像是鸳鸯……第一次见这样的钮?”
林思成又点头:“确实挺少见!”
叶安宁略带狐疑:“那你看这么认真?”
林思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材质确实一般:第一方是和田玉的点墨玉,比起白玉,青玉,价格要低的多。且墨点分散,忽浓忽淡,这种都是论斤卖。
第二种是四川白玉,土泌忒重,玉已经被染成了土红色。
第四方直接成了寿山石。
唯有中间红玛瑙的那一方好一些。
材质为南红玛瑙,放在现代,价值只是一般。但在古代,这种以色为界,上部纯色,下部夹白的,有个特定的名称:俏色缠丝玛瑙。
从唐到清,皆视为玉中极品,一旦发现,一律进贡,民间少有流传。
比如这一件:
说完材质,然后再说雕工:其余三件的工艺都只是一般,但这一件:鸟羽为浅浮雕,印侧饰纹则改为减地浮雕,刀工连贯流畅,凸起弧面圆润,线条层次分明,抛光柔和自然。
如果总结一下:雕工细、精而薄、底子平、线条直……寥寥几笔,入化传神。
说简单一点,这种刻工,已经到了反璞归真,大巧不工的程度。乍一看感觉一般,实则千难万难。
所以林思成越看,越感觉这是乾隆时期内务府玉作坊的乾隆工。
反过来再看这只鸟,如果这方印确实是出自内务府,以印材为上红、中粉、下白来推测:上为朱雀,中为赤火,下为白云。
所是,很可能不是鸭子,而是朱雀鸟。
但问题是,看台签上印文的说明,又感觉不太像?
因为只要是送到内务府玉作坊刻的章,必会将原料与设计图样呈皇帝御览。所谓取云,本身没什么来历,取“停云”、“休云”都比这个有意义。
“用则行之”,出自《论语·述而》,全文为“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意思是你用我我就上,你不用我我就老实待着。
以清朝历代皇帝的尿性,不可能引用这种颇具消极意味的古谚刻章,贬斥的意为又太重,也不可能赐给大臣。
如果是被贬官的雅士自刻的闲章,倒是有那么几分可能。
一时间,林思成也不好判断,正仔细琢磨,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兄妹并肩而来,乍一看,依旧和之前一样。但不论是林思成还是叶安宁,都能看出卢真眼底掩饰不住的那丝兴奋。
不是……这哥们,真当那方龟钮铜印是汉印了?
下意识,林思成回过头,看了看叶安宁。
叶安宁隐晦的瞪了他一下,意思是你少管闲事。
完了。
少一点,也得被叶表姐坑个几万,十几万几十万也说不准。
正转念间,卢真凑了过来。
“看什么呢,清代闲章?啧,几方都挺不错?”
仔细瞅了一眼,卢真略带揶揄:“无底价起拍,肯定能捡个漏!”
林思成点点头:“我也觉得!”
卢真愣了一下,眼神又古怪起来:材质一般,刻的更一般,印文也没什么来历,你能捡什么漏?
但他要去求证那方龟钮汉印的来历,暂空没功夫坑叶安宁林思成,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对,肯定捡漏!”
话没说完,他又急匆匆的往外走:“卢梦,走了!”
“你先去开车!”
回了一句,看他出了展厅,卢梦拉住叶安宁的手:“安宁,我哥心眼不大,你们别上当!”
叶安宁怔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
又拍了拍叶安宁的手,卢梦也出了展厅。
林思成看着她的背影:“你这同学对你不错!”
“还行!”叶安宁点点头,“但她是她,她哥是她哥!”
看来是坑定了?
坑就坑吧,开典当行的,也不在乎那几万十几万。
转着念头,林思成转过头,琢磨那方印。看了一会,他又招招手:“你好经理,能不能上手看看!”
“当然!”
回了一句,工作人员拿来钥匙,打开了卡锁。
随后,一组四方闲章,整整齐齐的摆在林思成面前。
搅屎棍不在,林思成也懒得装模作样,直接拿起了那方朱雀印。
刚一入手,他心中一动:这触感,这细腻程度,典型的清代宫廷苏州工。
再看印文,他先是一怔愣:这哪里是取云,分明是“丛云”。
别说他,随便找个懂金石篆文的外行过来,也能认得出来。
按理来说,西冷印社以篆刻起家,一百年的老字号,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
正狐疑着,林思成的眼皮止不住的跳了两下。
丛云……丛云……
夭寿了,这是乾隆专在书画上留印的鉴藏章……